我看了一眼苏青,她脸色紧绷,对我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她也感觉到了。
“大叔,”
苏青忽然开口,声音尽量放得平稳,“这派出所……就您一个人值班哇?”
那大叔正弯腰从柜子里拿东西,头也没回,几乎是下意识地应道:“啊,是啊,这地方偏,平时就我一个。”
他答得太快,太自然。
苏青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猛地站起身:“我们不打扰了,这就走!”
“别啊!”
那大叔立刻转过身,脸上堆着笑,一步跨过来,粗糙的手像铁钳一样抓住了我的胳膊,“小姑娘急什么?这荒山野岭的,你们能去哪儿?我已经联系所里了,等会儿就有车来接,把你们安安稳稳送回去。这山路难走,你们几个女娃子,再迷路了可咋整?”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我挣了一下,纹丝不动。
林慧脸上露出犹豫,似乎被“有车来接”说动了,嗫嚅着:“苏青姐,要不……”
“你想留下就留下!”苏青厉声打断她,眼神冷得像冰,“我不强求。”
林慧被她的眼神吓住,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也跟着站起身。
就在我们都要往门口挪的时候,刚才还一脸和蔼的大叔,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嘴角那点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猛地甩开我的胳膊,动作快得惊人,一个箭步冲到门边,“砰”地一声将木门狠狠关上,反手就落了锁!
“想走?”他转过身,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狞笑,“进了这门,就由不得你们了!”
我心中暗叫不好!
几乎在他落锁的瞬间,我像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不管不顾地合身扑了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他的腰,将他往后顶!
“苏青姐!”
苏青反应极快,趁他被我抱住,动作一滞的刹那,手如闪电般探向他腰间!
一扯,一拽,那把他别在腰后的旧式手枪就到了她手里!
但我到底力气小,那大叔吃痛,怒吼一声,胳膊肘狠狠往后一击,撞在我肋骨上,疼得我眼前一黑,手上力道一松。
不能松口!
我发狠,对着他粗壮的胳膊,能下口的地方,用尽全力咬了下去!
“呃啊——!”他发出一声痛吼。
苏青已经利落地打开了门锁,拉开门,对着吓傻的林慧和我吼道:“快跑!”
林慧连滚爬了出去。
我却停了下来。
转过身,看着那个正捂着流血胳膊、面目扭曲的大叔。
他眼神凶狠,像要活剥了我。
一股冰冷的恨意冲上头顶。
我从贴身的衣袋里,摸出了一只一直带着的、暗红色的蜘蛛。它在我掌心微微动着螯肢。
“我认出你了,”
我盯着他,声音冷得我自己都陌生,“祠堂祭典,你站在村长右边。如果我没猜错来这的警察,都被你们替换了,对不对?”
那大叔瞳孔猛地一缩,脸上闪过一丝惊骇。
“你在乱说什么!”
“你去死吧。”
苏青在一旁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这样。
但她只是瞬间的迟疑,随即毫不犹豫地冲回来,和我一起,死死按住了想要挣扎反抗的大叔。
我活生生掰开他试图紧闭的嘴巴,不顾他的嘶吼和咒骂,将那只暗红色的蜘蛛,塞进了他的喉咙深处。
然后,我抬起另一只手,紧紧捂住了怀里平安的眼睛。
“别看,平安。”
大叔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眼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似人声的怪响,皮肤底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快速蠕动。
他徒劳地抓挠着自己的脖子,很快就不再动弹了。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我的喉咙。
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更汹涌、更黑暗的情绪——复仇的快意,像炽热的岩浆,流过我冰冷的四肢百骸。
苏青看着地上迅速僵直的尸体,脸色也有些发白。她深吸一口气,拽住我的胳膊。
“走!快走!”
我们又跑了很久,久到双腿从酸麻变成彻底的麻木,只是机械地向前迈动。
肺里像是塞满了粗糙的砂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直到双腿再也支撑不住,我们几乎是一头栽倒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
前方不远处,山脚下,隐约可见一片温暖的、星星点点的光亮。那是一个村子,一个……看起来正常的村子。
苏青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望着那片光亮,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今晚……先在这里休息。”她声音嘶哑,“明天,我们去那个村子碰碰运气。我们得弄点正常的吃的,不然……撑不了多久。”
我点点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鬼婆给的干粮快见底了,而且,我们也需要真正的食物来恢复力气。
“今晚我守夜。”我说。
苏青没有反对,她实在太累了。
她很快在灌木丛深处找到一个相对避风干燥的凹处,几乎是躺下去就没了声息,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林慧更是早就瘫在一旁,像一滩软泥。
平安吃了最后一点饼干碎,靠在我怀里,小脑袋一点一点,很快就睡熟了。
我抱着她,背靠着一棵冰冷粗糙的树干,睁大眼睛盯着四周黑黢黢的林子。
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每一次异响都让我心脏骤紧。
疲惫像潮水一样不断拍打着我的意识。
我不能睡,不能睡……我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用疼痛驱散困意。
但眼皮还是越来越沉。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意识模糊,快要撑不住的时候——
我猛地一个激灵。
不是惊醒,而是感觉到一种……注视。
我立刻睁大眼睛,警惕地扫视四周。
然后,我看见了。
就在我们藏身的灌木丛边缘,约莫十几步开外,站着一个身影。
一个红色的身影。
很模糊,像隔着一层雾气。
它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靠近,也没有离开。
看不清脸,甚至看不清是男是女,只是一个模糊的、人形的红色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