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落山,暮色便笼住了漠河村。
二十多户人家,十有八九是寡妇和老妇,此刻却像被一条无形的线牵着,齐齐朝一个方向涌去。
刘寡妇本在屋里歇着,听得外头喧闹,骂骂咧咧地推门出来......
刚要发作,一眼瞧见宁远肩上竟扛着一头百来斤的鹿,惊得她赶紧捂住了嘴。
“哎哟喂!宁远,你这运气也忒好了!这么大一头鹿,你一家子吃得完吗?”
刘寡妇的声音又尖又亮,跟清河衙门冤屈大鼓不相上下。
宁远笑了笑,“李寡妇,等下来我家,我分你一条鹿腿。”
刘寡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在原地,一把抓住旁边的小娟儿,急急追问。
“小娟儿,宁远刚说啥?要给我啥?”
小娟儿被众人瞧着,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重复,“宁远哥说,分您一条鹿腿。”
“哎哟我的老天爷!我刘寡妇这辈子还能有这福气,吃上鹿肉了?”
刘寡妇激动得直拍大腿,啪啪作响,也顾不上疼,赶紧挤开人群,紧紧跟上了宁远的脚步,生怕这到嘴的肉飞了。
此刻,宁远家中,沈疏影和秦茹正在灶间忙碌。
沈疏影揭开大锅上的斗笠,蒸腾的白汽混着米饭的香气,扑在她白皙细腻的脸上。
一旁烧火的秦茹笑道,“夫君也该回来了吧,疏影,你来看着火,我把那熊鞭炖上,给夫君补补身子。”
这些日子宁远龙精虎猛,她们二人虽心中甜蜜,却也暗暗担心他的身子吃不消。
昨晚秦茹就盘算着,是该把那玩意儿拿出来了。
正说着,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刘寡妇那特有的大嗓门格外响亮,跟敲锣似的传了进来。
“疏影!秦茹!快出来瞧瞧呀!你们家男人可太有出息了!”
二女相视一眼,心下疑惑,连忙擦手快步走出。
只见院子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见她们出来,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
只见宁远将一头硕大的鹿“砰”地一声丢在雪地上,扭头冲着她们爽朗一笑。
“媳妇儿,看看爷们今天弄到了什么好东西!”
“天爷!”沈疏影惊得捂住小嘴,美眸圆睁。
竟是鹿!黑风岭多少年都没见过这稀罕物了,都以为绝迹了,没想到……
“夫君,我来帮你!”秦茹最先回过神,转身就去柴房取来锋利的柴刀和木盆。
宁远手法利落,割开鹿的咽喉,将殷红的鹿血接入盆中。
随后,他熟练地用刀自鹿下巴划至尾椎,剥皮拆骨,动作行云流水。
油脂丰腴、纹理漂亮的鹿肉暴露在寒风中,看得周围早已饥肠辘辘的村民直咽口水,眼睛里都冒了绿光。
宁远手起刀落,剁下一条肥硕的前腿,高声喊道,“刘寡妇!”
“来了来了!”早就等得抓心挠肝的刘寡妇应声挤出。
她一把接过宁远丢过来的鹿腿,如获至宝般紧紧抱在怀里,警惕地环顾四周,仿佛人人都要跟她抢似的。
“上次你护着小娟儿,这人情我记着,这鹿腿,是你的了、”宁远说道。
刘寡妇听着,鼻子一酸,抱着那尚有余温、肌肉还在微微跳动的鹿腿,竟有些哽咽。
“宁远…你真是咱们漠河村的活菩萨!比那老死的赵村长有良心多了!”
说完,再也顾不上其他,扭着大腚,抱着鹿腿急匆匆往家赶,只想立刻把这美味炖进锅里。
其他村民见状,眼神更像饿狼一样,眼巴巴地盯着宁远和剩下的鹿肉。
小娟儿悄悄蹲到宁远身边,低声道,“宁远哥,这样…会不会惹来麻烦?”
众目睽睽,露了富,只怕以后夜里都睡不安稳了。
宁远却不在意地笑了笑,站起身,对着众人大声道,“今天见者有份!漠河村每家每户,都来分一块肉!”
此话一出,二十多户人家顿时沸腾了,激动地往前涌,生怕动作慢了分不到。
小娟儿见状,急忙起身张开手臂挡在宁远面前,蹙眉喊道:
“宁远哥心善,念着大家肚子饿,你们可不能抢!都排队!一个个来,不排队的可没份儿!”
村民们立刻老实下来,迅速排成一列长队,眼巴巴地等着分肉。
没多久,上百斤的鹿,除了宁远特意留下的鹿血、两条肥厚的后腿,其余部分......包括内脏都分了出去。
不一会儿,漠河村上空炊烟袅袅,久违的肉香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竟有了几分大乾帝国鼎盛时期过年的氛围。
宁远则将鹿皮上的油脂刮干净,撑开晾好。
“夫君,吃饭了!”沈疏影从柴房探出头,笑着呼唤。
“来了。”
饭菜已摆上小木桌,白米饭香气扑鼻,酱油烧的鹿肉令人食指大动。
沈疏影给腼腆的小娟儿夹了一大块油光闪闪的鹿腿肉,然后好奇看向宁远。
“夫君,今天怎么想着把肉都分给大家了?”
宁远扒了口饭,抬起头擦擦嘴,“只有咱一家吃肉,难免招人眼红嫉妒,不如送个顺水人情,买个平安。”
他没说的是,家中囤粮不少,自己若外出,万一有歹人上门,粮食事小,若是两个女人受了伤害,那才追悔莫及。
这年头,为了一口吃的杀人越货,在十里八村可不是什么新鲜事。
如今让大家都沾了荤腥,吃了肉,身上有了力气,若真有外村人来犯,同村人也能更团结些。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如今有了底气。
自己已经发现了那个猎物众多的盐矿之地,往后小心些,不愁没有收获。
宁远心里盘算着,该准备些工具,明日再上黑风岭,试试看能否将那盐矿提纯出精盐。
虽说读过些书,但前世从未亲手试过,还得细细琢磨。
天色完全黑透时,一队举着火把的官差敲着锣从河沟村方向而来,进了漠河村。
宁远刚在二女服侍下洗了热水澡,又喝了鹿血,浑身燥热,正打算与两位身段丰腴的娇妻温存一番,却听得院外锣声喧天。
他让二女留在屋内,自己披上袄子走了出去。
村中空地上,官差聚集了全村二十多户人。
刘寡妇脸色发白,惴惴不安地问,“官爷,这……这是出啥事了?”
上次官差这般敲锣打鼓地下村,还是来抓壮丁的时候。
村民们低声议论,莫非又要打仗了?
为首的衙役高声道,“都听好了!近日押送的一批罪女中,有个极其危险的要犯逃脱了!”
“此女曾是边城将领,杀过无数鞑子,名唤薛红衣,武功高强,寻常男子绝非其敌。”
“尔等若发现可疑之人,立即报官!不得隐瞒!”
宁远听到“薛红衣”三字,心中猛地一紧。
他不动声色,转身悄然回家去了。
官差们敲锣打鼓,又往下一个村子去了。
火把的光亮沿着山路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而在他们方才路过的黑风岭山腰之上,一道身影悄然独立,正是薛红衣。
她手握弯刀,凤眸含煞,冷冷地注视着官差离去。
直到那点火光彻底消失在漠河村下游方向,她紧握刀柄的手才略微松弛。
再深深看了一眼漠河村宁远家的位置,那刀锋粉唇微微扬起,身形一转进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