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民窟的苦难是永无止境的。
冰雪、泡烂的木头、厚重却破烂的衣服、烂醉如泥的人。
祖孙三代挤在低矮狭小的棚户里,爷爷骂着连黑帮都混不上的舅舅,舅舅娶的老婆是又老又丑混迹在贫民窟里的同类人。
说是娶,还不如说是搭伙过日子。
舅舅如此,你的父母亦是如此。
没有人考虑过明天,只是某天,你的母亲侥幸将你生下,在欢天喜地中迎接你的新生,却又被现实泼一盆冷水。
你未必是家里生下的第一个孩子,但却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孩子。
可等你长大了点后,你因饥寒交迫多吃了两口黑面包,就迎来了家里的怒斥。
于是你变得懦弱且自卑,却又因艰难的环境而好勇斗狠。
等你长大一点,就被家里扭送到随便哪家店里当学徒,美其名曰学徒,其实是光着脚睡在地板上,天不亮就得给老板一家做饭做菜带孩子,还得被压榨工作的牛马。
直到某天,你因无法忍受折磨,偷了钱逃离这个地狱,迟疑片刻,还是回到那充满争吵、并不怎么温馨的家。
终于,你见到了好歹曾给过你世上仅有一点爱的家人,尸体发臭死在某个角落。
这就是名为贫民窟的活着的地狱。
也是千千万万个劳尔的人生。
偶尔,劳尔会在噩梦中苏醒,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然后吐一口唾沫,说:
“向钱看!向厚赚!”
然后开始新一天的偷奸耍滑的生活。
带着女儿的那个女人,并不是他玩过的第一个女人。
在这里,一块黑面包可能就能拉上一个女人大干一场。
至于容貌……拿块布盖上,加速冲刺就对了。
性资源可不是贫民窟的贱民该奢望的。
但偶尔,劳尔也会冒出不该有的想法。
和很多朝生梦死的沦陷于此地的女人相比,这女人会想尽办法将女儿保护下来。
泥潭之中开出的一朵向阳花,总是有点刺眼的。
刺眼到劳尔幻视起天天吵架的那个回不去的小家。
所以,他心软了。
一来二去,他便被这女人缠上了。
他看向衣不遮体的女人,骂骂咧咧的给她披了一条破烂外套,不耐烦道:
“还能是什么?是小刀兄弟会那帮疯子,又开始和人打起来了。”
“又打起来,希望不要有人跑到我们这里。”女人迟疑道,“小刀兄弟会能赢吗?”
“赢了又怎样,他们又不是什么好玩意。”
“可如果他们输了,新上来的黑帮又会开始闹事。”女人叹息一声,“最近大环境不好,上街乞讨也赚不了钱。”
“放心吧,小刀兄弟会赢定了,毕竟他们背后有……”
“提狗吗?”
“要死啊……”劳尔捂住了女人的嘴巴说,“什么话都敢说出口,是真不要命了。”
女人支支吾吾地说:“我又不知道那是什么,就是听人说过。”
“那叫提亚马特狂犬,是一个拥有超凡力量的组织。”劳尔提起此事后,眼中多了几分憧憬和憎恨,“要是我也能有这种力量该有多好。”
“他们是好人吗?”
“不,他们毫无疑问是最穷凶极恶的狂徒。”
“那神不会惩罚他们吗?”
劳尔张了张嘴,没说话。
如果神能惩罚一切罪人,那你我为何流落至此?
劳尔不喜欢提亚马特狂犬。
小刀兄弟会以前,还有更多的黑帮,上边清扫过一批后,提狗又会重新扶持起一批。
小刀兄弟会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新上来的黑帮又会继续洗劫所剩无几的贫民窟。
哪怕这里的人本来就掏不出几枚铜币,但人本身就有价值。
那可是邪恶祭祀的上好材料,那些疯狂的组织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玩弄生命。
反正有一代又一代的黑帮当替罪羊。
如果可以,劳尔也希望小刀兄弟会以及背后的提亚马特狂犬死。
但说实话,有点奢望了。
一名原石,一人就能从贫民窟这头砍到另一头。
这种情况下,他又能做什么?
他早就对此不抱有任何期待了。
这时,破败不堪的巷道口,传来一阵让三人身子一抖的哀嚎声。
“救、救命……”
劳尔伸手将女孩捞起来,塞到角落的柜子里,然后拉着女人躲到视野死角。
他的余光悄悄透过篷布窥视着外边,只见往日他只能点头哈腰的小刀兄弟会头目,正惊慌失措的跟在两名男子身后逃跑。
但才踉跄走了几步,头目的脑袋就整个炸开来。
另外几名男子见状跑得更快了。
其中一人边跑边声厉内荏地吼道:
“你这样不担心被组织上头追杀吗?”
回应他们的,只有一声又一声爆发的枪声,然后就是一片安静,只能隐约听到一声声古怪的吹泡泡的声音。
啊!
劳尔听出那是什么声音了。
以前他为了一口面包,和贫民窟的同龄人打了起来。
无意中,他用一块尖锐的瓦片,割断了那人的喉咙。
喷溅出的鲜血染满地面,对方就这样瞪着眼睛,张着嘴,喉咙里冒出咕噜咕噜的气泡声。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他是聪明人,一下就猜到了能让小刀兄弟会头目给人殿后的人的身份。
那是笼罩在贫民窟上方真正的阴云。
而现在,那等大人物却在哀求。
是的。
别管多声厉内荏,其本质就是希望追杀他们的人能饶他们一命。
不由地,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但,好似铁靴踩踏地板的脚步声传来。
那破烂的大门被一剑斩碎,浑身染血的构装体踏入房间内。
女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然后又下意识的捂住了嘴。
劳尔颤微微的站在那里,勉强笑道:
“大人,我们只是贱民,和提狗扯不上关系啊,要不这样,我带您去提狗的基地?”
“不用。”构装体中传来冰冷的声音,“那里已经杀光了。”
劳尔眉心狂跳,不敢说话了。
女人死死咬着唇,一句话也不敢说。
忽然,破烂的木柜里传来一阵微弱的响声。
两人脸色惨白了下来。
只见那染血的机人举起了手中的枪。
砰!砰!砰!
连续三枪,将整个柜子崩碎,溅射的鲜血涂满了墙。
女人愣在原地,尖叫一声,抓起一根木棍就发了疯的冲向艾伦。
艾伦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甩到墙角,举起手中的枪,又是对着柜子一轮扫射。
劳尔人都快吓尿了,拉起女人就想跑。
但那女人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死死站在原地。
“跑啊!她活不了了!”
“他杀了我孩子!啊~他杀了我孩子!”女人不停尖叫道。
然而,艾伦却平静地说:“你再看看,那玩意是你女儿吗?”
女人疯狂的挣扎着,劳尔却感觉到了不对。
一抬起头,就看见涂满墙的鲜血缓缓蠕动,化作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
尸体,竟站了起来。
劳尔打了个哆嗦。
女人眼中露出一丝茫然。
艾伦平静地说:
“你女儿早死了,站在这里的,是披着你女儿尸体的提亚马特狂犬负责人。”
只见那女孩垂落的头上露出了阳光的笑容,说:
“我还想和妈妈多玩一玩过家家游戏……”
话还没说话完,咒剑就一剑刺穿了她的头。
紧随其后的钢铁之拳打出乱风,将她身体炸出无数碎块。
“我在等暗影之力汇聚,提狗,你在等什么?等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