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鸣……你怎么能这么说?素文是不是我十月怀胎生的,难道你不是最清楚吗?当初的日子不是太难过了吗?我自已没吃没喝倒也罢了,我看孩子也没的吃,我心里多难受啊……我也没说要扔他,只是他身体不好,跟着我们也只是吃苦,不如把他送给条件好些的人家……“罗氏含着泪光,委屈地说着,说到后面,在白一鸣看透她本质的幽深冰冷的目光下,声音渐渐小了起来,到最后几不可闻。
“我不提从前,只问现在,你来了有半年,口口声声地思念素文,疼爱素文,那么你可有给素文准备过一身衣裳?或者一双袜子?“白一鸣的唇角上扬,带出一抹讥诮的弧度冷冷地问道。
“我……“罗氏面皮发热,又羞又怒,曾经的白一鸣温文尔雅从不说人半句重话,就是与她吵架斗嘴,也都是任她说,任她骂,如今倒好,咄咄逼人,一句比一句狠。罗氏也彻底明白白一鸣对她是没有半点情分,当面就这样给她难堪。
“我可以做主,借给你五十两银子。你若要,便过几天来拿。“白一鸣将积累在心里的话都发泄出去之后,看着罗氏涨红的脸,忍下心底的厌恶说道。
“一鸣,你误会我了,我有给素文准备……准备袜子,明日我就拿过来。“区区五十两银子罗氏怎么放在心上?只是眼下罗氏知道再说下去她也讨不了好,所以不如等她先去素文那里哄着素文去替她说话,这样比她来求人强多了。
白一鸣的房外,素文掀开了一半的帘子放了下去,他虽看不见里面,却听的清楚。心中除了有些涩楚烦闷感之外,并没有想当然中的伤心难过。是他冷血?还是他的心里已经没有了这个亲生娘亲的位置?
罗氏从房里狼狈出来时,素文已经回房。
罗氏路过素文的房外,跟素文打了招呼先回去。离开前,心里暗想着,明日再来,将家里给罗铁做的袜子先带来给素文。这样素文也能跟她更亲近,她说话也更有用些。
素文隔着房门,听到罗氏说的话,并没有回应。起身站到窗边,看着罗氏急步回家的背影,眼中平静,脸色木然没有任何表情,连一丝忧伤都没有,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
当天晚上白一鸣就跟素年说了罗氏来借钱的事,对于做主借罗氏银子这件事,白一鸣说起来还有些窘迫,家里的银子都是素年挣得,他这个当爹的真是半点都没有用。心里对素年的愧疚浓的可能一辈子都化不开了。
“爹!你做的对,她家盖房子,我们要半点银子不借,传到外面还不知道怎么说我们。对哥哥也不好,我还想着将来哥哥病好之后,就去考秀才考举人呢!”
五十两银子不算少,但在罗氏眼里肯定是蚊子肉了。这罗氏肯定不肯罢休,明日定会求到哥哥那里,哥哥又岂会让她得逞?不说哥哥无心借,就是有心,也无力。家里不说拿出数百两,就是这要借她的五十两,素年都得去镇上佟掌柜那里先卖几副绣品急救。
“真有那么一天就好了!我也不指望他能考出什么名堂出来,我就期望他能有一副健康的身体,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好。”只要不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就满足了。白一鸣在心底悄悄地补上了一句。
对于素文,白一鸣一直觉得他命不久矣,所以绝大部分事情,他都是不愿意违背素文的意愿。这也是罗氏他们开始来,素文疏远素年,他虽然伤心,却没有指责素文,反而劝素年多体谅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白一鸣就算讨厌罗氏,也一直是给罗氏留了几分颜面,没有将罗家守孝的事说出来。若是守孝一事说出来,罗氏在孝中就想与白一鸣纠缠不清,这足以让罗氏遗臭万年,也会让罗家两个孩子永远抬不起头来。
“哥哥那么喜欢看书,肯定是有心科举的,无论考得中与否,有我在,他去考的玩都没事!“素年觉得只要哥开心,其他的都由她来想办法。
“你这孩子,科举怎么能考着玩!“白一鸣失笑的摸了摸素年的头,心里却是越加惆怅,这孩子越是懂事,他这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前生他与素文惨死的阴影一直伴随着素年,她将前生的一切都怪罪在她自已的身上,这一世她好像就是为了他们而活一样。他和她的宝贝女儿啊,为什么前世今生都这般命苦……
“素素,在爹心里,你和素文都是爹最爱的孩子,前生的事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把什么都往自已身上扛。爹也会努力,前生欺负过你的人,爹一定会帮你报仇。今生,爹再也不会愚昧无知的固守成规,爹一定会好好保护好你的!“白一鸣说到报仇二字时,曾伟这个名字出现在脑海之中,眼中掠过狠色,这个男人他不会放过的!
“爹……“素年眼中含泪,深深地看着爹,心里的一直压着她的大石仿佛化成了暖流,暖人心扉。
次日,罗氏拿着两双白净的棉布袜子来到了素文的房里。
素文正在写字,见罗氏进来,收了笔。
“素文!娘给你做了两双袜子,都是用丝绵做的,很软,穿上去肯定会很舒服。“罗氏将两双袜子放在了素文的桌上,目光灼灼,期许着素文现在就试试看。
“我试试看。“素文如她所愿,试了一下,很宽很大。别看素文比罗铁大,脚却比不过罗铁。素文的脚比较瘦长,脚背上基本都没肉。而罗铁的脚上却是肉呼呼的。所以这袜子大了……
“娘也没给你做过袜子,现在看来大了些,娘拿回去给你改改。“罗氏没想到这两个身高胖瘦都差不多的儿子脚却差别这么大,只得讪讪说道。
“无妨,不用改了。“改了他也不会穿,素年给他做的袜子就很好,他不需要穿别人给他做的袜子。
“你喜欢穿大些的?“罗氏心喜道。
“嗯。“素文也懒得解释,若是真有心,院中竹竿上晒着的他的袜子,稍微手量一下,就应该知道尺寸。再者,她前些日子也一直帮他们洗过衣服……她从来就没有留意过……
罗氏心中高兴,没想到素文这么好打发,心中放了心。便将借银子的事说给了素文听。
素文听了,沉默半晌,方道:“娘,你借银子一定会还的吧?”
罗氏心中一紧,没料到素文会这么直接的问出来,但眼下她一定要取信于素文才是,便道:“那是当然要还的,你当娘是那种说话不作数,借钱不还的人吗?”
罗氏此时是没想到她之前在素文书房里拿的书,到现在都没有还回来一本。
“既然娘如此保证,那我相信娘。妹妹和爹那里我自会去说。”素文一口应承下来。
罗氏早就准备了诸多的话来说服素文,哪知话没有说出口,素文就已经爽快答应帮她想去说,巨喜之下,脸上也浮现出笑意,装模作样的说道:“娘就知道,素文一定会帮娘想办法的!咱们两家关系这么近,我又是你亲娘,你信我不代表他们也信我,娘不会让你难办,娘会给你写借据的。”
罗氏说完之后脸上没显出什么,心里却是迫切希望素文反驳她的话。写了借据就相当于她也有把柄握在对方手上,她虽不至于不安心,却也是个麻烦。所以她点出了她与素文的母子关系,希望素文能看在他们母子的情面上,不让她写借据了。
罗氏说完之后脸上没显出什么,心里却是迫切希望素文反驳她的话。写了借据就相当于她也有把柄握在对方手上,她虽不至于不安心,却也是个麻烦。所以她点出了她与素文的母子关系,希望素文能看在他们母子的情面上,不让她写借据了。
再者就算对方要写借据,她要写的借据也是给素文,将来素文就是拿着借据也没脸问她这个亲娘要银子。况且素文也未必能活个几年,若是素年去了,这笔银子就更不需要还了。
“娘,不用写借据。”素文微微笑道。
“那怎么行?”罗氏心中大喜,面上虽做为难姿态,眉眼中的欢喜之意还是没遮掩干净。
素文心中冷冷一笑,说道:“只要娘在新房的房契上写上素年的名字既可。这样日后娘还银子的时候,再将素年的名字给除去。”
前面还是温暖春日,转眼就是寒风腊月,罗氏高兴太过,导致反应有些迟钝。好不容易分析清楚了素文话里的意思,罗氏僵硬道:“你说什么?将房契上写上白素年的名字?”
“五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娘不如此做,我怎么能说服素娘将嫁妆银子取出来借给娘?”素文实事求是的说道。
“素文!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让娘将房子白白送给白素年不成?“罗文听素文这么说火冒三丈,看着素文的目光也带着不满和愤怒。竟然让她吧房契上写上白素年的名字!这怎么可能?痴人说梦!
“娘,你还了银子,妹妹就会把房子过户给你的。“素文解释道。
“娘问你,这主意是你出的还是白素年出的!“罗氏十分生气,但她认为素文不可能会想出来这么坑娘的主意,所以很容易就想到了白素年的头上,话问出口时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自然是我的主意。“素文肯定的说道。
“你……你……竟然帮着别人算计娘的房子?“罗氏不敢相信,口中言辞越加严厉,眼中的目光也如刀子一般射向素文。
“娘,这怎么是算计呢?这可是家中全部的身家,爹和素年根本就不愿意借你。因为我的病时而复发,家中不能无银两傍身。再加上那五百两银子当中,大部分是素年的嫁妆,素年不愿意借也情有可原。我这样说也是为了娘好,爹一直对娘就有误会,认为娘自私小气刻薄爱占便宜借东西不还……”素文慢吞吞的说到最后,为难地停了口。
罗氏听的是面色青红白交加,这五百两银子是白家的全部身价……罗氏有些失望,觉得银两太少。但白一鸣居然在素文面前这样说她……真是不可原谅!
“娘,您一直不是说想与爹再在一起吗?那就按我说的去做,这样爹也能看到娘的诚意,或许还会觉得之前对娘的观感都是误会也说不定。再说,您盖的房子,说实在的五百两也绰绰有余了。素年把银子借你,你多余的银钱可以置办家具,甚至田地。就算有个万一,将来这房子可以是素年的,但这家具和地却不是,所以娘无论如何也不会吃亏的。“素文诚恳地看着罗氏,帮她从头到尾都分析了一遍,俨然是一个为娘亲着想的好孩子。
罗氏胸中如大石压住一般,十分憋闷,听到素文的好意,更是气的身体发软摇摇欲坠,扶着素文的书桌,脸色发青的问道:“你爹当真是那样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