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妇人将煎得滋滋作响的牛排端上桌,有些好奇地问道:“诶?太太,今天是您一个人吗?”她又放下一杯柠檬汁,“您似乎有些累。”
略微揉了揉眉心,格兰尼笑着回应了店主。恰巧有电话铃响起,妇人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今天又是没有别的客人么……格兰尼静静地切着牛排,略微带着点血丝,入口是异常的鲜嫩。她略微眯了眯眼,果然这种美食只有在街边不起眼的小店才能吃到。
昨晚睡觉前,小六和小七执意要和她一起。“答应我,爱你自己好吗?”那应该是她在入睡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吧。今天早上醒来,两个孩子就不见踪影,她知道他们不会再出现。只是一份执念,居然保留到了现在,那么他们得到答案了吗?是回到他们原来的地方去了,还是因为满足而彻底消散了呢?
何必呢,她轻叹着。百年孤独,千年荒芜。作为人类的时间终究是一去不复返,她略微怔忪地看着桌面上插在花瓶里的盛开的红色蔷薇,摇了摇头。
“怎么了,太太,味道不好么?”妇人不知何时又来到了她的身旁,微笑着问道。
“不,很好。”格兰尼的目光扫向妇人,微敛,“想说什么就说吧,今天确实只有我一个人。”她加重了语气。
妇人在她对面坐下,原本平淡无奇的五官,因为笑容流露出一丝魅惑。“只是一直没有客人,想找个人聊聊,仅此而已。”看到对方慢条斯理地切下牛排,放到口中细细咀嚼,妇人继续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有一个男人,为了得到喜欢的女人,不顾她已经嫁人生子的事实,伪装成女人的丈夫与她共度一夜。女人因此怀上了不贞的孩子。男人后来杀死了女人的丈夫,娶了女人。生下孩子后,知道了事实真相的女人自尽了。男人隐瞒了孩子的身份,将刚出生的孩子交给别人抚养。若干年后,男人死了,那个孩子却以继承人的身份回来,统治着男人留下的一切。”妇人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格兰尼。
吃完最后一口,格兰尼放下刀叉,喝了一口柠檬汁。“是不是男人在此之前已经有了一个女儿?还真是像呐,尤瑟和伊格莱茵的故事。”她漫不经心地说道。“同父异母,彼此厌恶。”
“是啊,彼此厌恶,不过最讨厌的莫过于插入她们之中的那个女人。”妇人拨弄着自己尖尖的指甲,然后将双手放在脖子上。
“Caster,将普通人牵扯进圣杯战争,是不允许的!”格兰尼淡淡地说着。
“有什么关系呢,哈哈哈哈——”笑声从妇人的口中逸出,她的指甲已经深深地扎入了自己的脖颈,“知道么,这个女人,杀了自己的丈夫,就为了和情夫在一起。”说完,她猛地拔出自己的手指。鲜血飞溅,妇人的身体倒在地上,不断抽搐。
没有去救治妇人,格兰尼只是略微皱了皱眉。“这不需要你来处理。Caster,你已经违反了游戏规则。”
“规则?这世间有规则么?”阴冷的笑声传来,“不贞的女人,还是抹杀掉的好。”
“原来是这样。”格兰尼站起身,走出店外,“看来在处理掉你之前,你是不会罢手了。”
“啧啧,我亲爱的王后殿下,如果不想再看到流血,那么就来找到我吧。不然的话,每天都会死这样的一个女人哦,呵呵呵呵——”
“别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是吗,那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那么,下次再见。”
格兰尼平静地往回走,并未受到什么影响。在走到一个废弃厂房前,她突然停下脚步。“奥斯卡,一直跟着我很有意思?”没有回头,她只是阐述了一个事实。
身后,一个有些轻佻的声音响起:“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到你。来约会么?”
格兰尼摇了摇头:“只是看了出独角戏。”继续往前走。
“真是冷漠。”奥斯卡与她并肩前行,“Saber呢?”
“去追查Caster的Master了。”没有隐瞒,也不需要隐瞒。“似乎Rider也去做了相同的事情。”她扫了奥斯卡一眼。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想了想还是依照对方的意思停下了脚步。“说吧。”
似乎介意她的淡漠,奥斯卡微微叹了口气,然后重新挂上笑容。“新都的教会似乎有些奇怪,最近都没有发现监督者的踪影。”
“哦?看来你放了使魔在教会附近。”格兰尼挑挑眉,“那可是战争期间不得侵犯的地方。”
“只是以防万一。”奥斯卡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而且我可是放在了不会被监督者发现的范围内,怎么样都不算犯规吧。”
“那你发现了什么?”
“圣杯战争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偶尔看到嘉汶的身影。不过,自从Berserker和Lancer决斗后,就没再见过。我雇佣过一个人,让他进去看了看,似乎完全没有人活动的迹象。可惜不能让Rider靠近,不然总是可以查探出什么的。”
格兰尼托着下巴:“还真是可惜,不过教会有什么暗门,普通人也无法发现吧。”
奥斯卡揉了揉头发:“的确如此。有没有兴趣关心一下你那位舅舅?”
“你又不是不清楚,他整天盘算着怎么杀死我,或许现在就在哪盯着也说不定。”
“那可真是太糟了。”
“说起来,奥斯卡,就这么跟着我走到这里,呵呵。”格兰尼退开两步,神情莫测。“我之前来过这里,做了点什么,你应该能猜到吧。”
奥斯卡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啊,这里有结界,我很清楚。如果没有经过主人的同意,即使是具备魔力的人类也别想踏进结界半步,更别说那些好像巨大的魔力结晶一样的Servant了。”
“是的,所以不管是实体还是灵体,想要不被察觉的潜入到这里,是无论如何都办不到的。”格兰尼眯起眼,“如此,你还愿意跟来,是做好决一死战的觉悟了吧。”
气氛意外地凝重起来。
“呵,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不会有这种时刻。”奥斯卡苦笑着,脚下却是拉开了距离。
短刀出现在格兰尼的左手:“啊,不用摆出这副样子。告诉你一个信息,这个废弃工厂,就是肯尼斯丧命的地方,只是没想到居然还保留着。”她跺了下脚下的地面,为什么选在这里,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原因。难道是因为第四次圣杯战争的时候,他就死在这里的缘故?
“看来,只有这个办法了。”奥斯卡将手放入怀中,“最后问一个问题,我们算朋友吗?”
闭上眼,格兰尼淡淡地回答了他:“我的朋友,都已经死了。”她的眼睛重新睁开,不带一丝情感。
奥斯卡闻言阴郁地沉默了。随后他用非常认真的目光,从正面注视着格兰尼。“既然如此,那么就让我打倒你,然后将你带离战场。”
“现在还说这种话,还没觉悟吗!”格兰尼的身形一下子冲到奥斯卡面前,然后突然消失。“既然是你自投罗网,我会满足你的愿望。”她的声音虚无缥缈,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
砰——握着短刀的手在奥斯卡脑后出现,然而却有什么挡住了短刀,比钢铁还硬的盾牌,忠实地护卫着它的主人。一击不中,短刀再度消失。那样的速度,快到人类的眼睛无法捕捉,无论怎么想,都不应该是常人所能发挥出来的体术。不过奥斯卡并没有惊讶,这只是魔术师之间超乎常理的战斗,拥有超常的能力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而刚才护卫住奥斯卡的盾牌,一下子松散下来,如细沙一般纷纷落到地面,然后在没有任何风力的催动下,围绕着它的主人形成了一个360°无死角的防卫。奥斯卡?巴瑟梅罗终于展现了他的魔术礼装——时之沙。
“Automatoportumdefensio(自动防御);AutonlatoporIunlquaerere(自动索敌);Dilectusincursio(自动攻击)。”随着奥斯卡的低声吟唱,所有的沙粒仿佛获得生命一般欢快地舞动着,遮蔽了一切。
那并不是奥斯卡唯一的魔术礼装,只是对于拥有“地”、“风”这种魔术师间稀有的双重属性的他来说,沙这种看似很不起眼的小物,却能发挥出可怕的战斗力。可以被塑造成各种形象,完美地贯彻了魔术师的构想。
眼前有沙形成了淡淡的线路,又细又长不断地往废弃工厂内部延伸,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心情出奇地平静。
魔术师的宿命,很早就预料到了,不是么?既然当初选择了以魔道为志向,这样的道路就是显而易见的了。那么,心中就不应该有迷茫。
“我的朋友,都已经死了。”刚才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时,奥斯卡的心还是略微动摇了下。那是仿佛沉淀了千年的寂寞、悲伤与无奈。但是,所有的一切,都会如这细沙一样,风化在时间的长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