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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古玄新贵登门拜、澄溪树语藏因果

    (感谢郭秋秋老爷打赏的一万点币!)

    ————数月后,阳明山

    依着外间说法,杨无畏因了秦国公府中诸事冗杂之故,都已有些日子未来寻康大掌门说话了。

    不过若是认真说来,于杨无畏而言,这迟迟未来的原因,其实现下跟康大宝这人说话似也变得愈发没趣。

    后者一不好华服美人、二不喜灵珍香茗,来了阳明山至多能混顿酒肉入口,说不得还要被这没甚棋品的臭棋篓子拉着手谈一局,却是难受。

    也就是有些时候得幸与其参禅论道一番,往往能大有裨益。但是于今二人所晓道理早就已是天差地别,这等尽占便宜的事情做得太多、这人情债自也会欠得太重。

    是以如无什么上佳灵物或是修行上头另有所得,杨无畏倒也不好总来叨扰。

    不过时至今日,他这被发往古玄道就职的公文都已落到手中,自是要寻这老朋友叙叙旧谊以为求些方便。

    康大掌门于人情上头却是伶俐得很,甫一看穿了杨无畏是有所求,即就将封存许久的棋盘拿了出来。

    杨无畏眉头一抖,却还是又叹了口气,怨声言道:“道兄这棋艺如是能与道行这般进益飞速,于我等倒都是一件好事。”

    “哈哈,家师曾言,”康大宝指尖摩挲着棋盘木纹,眼底晃着几分笑意:“棋道重‘拘’,需守经纬、循定式,一子落定便要谋全局得失。

    可我这性子,偏是‘散’的。所谓见山不是山,见子不是子,落子只图当下痛快,哪肯被这方寸棋盘缚住手脚?”

    他随手掂起一枚黑子,往棋盘中央一放,溅起些许木屑:“家师还说,我这心太‘活’,装得下山上的云、山下的酒,装得下人情往来的暖、世事变迁的险,偏装不下棋盘里的‘死规矩’。

    棋艺要精进,得肯在‘算计’二字上死磕,可我总想着,赢一局棋不如喝一壶酒畅快,让一步棋换个人情自在,这般心境,如何能在棋道上钻得深?”

    末了他一拍大腿,笑得爽朗:“不过家师也说了,世事本就是盘大棋,我这‘不精棋艺’的性子,倒能少些执念、多些转圜,比起困在棋盘里的呆子,反倒活得更通透些呢!”

    杨无畏听得稍显愕然,毕竟于他看来,康大掌门倒不像其师所言的这般性情。

    倒是侍立在旁的康昌晞引以为然、似是悄悄地点了点头。

    不过杨无畏固然心头奇怪、倒也未有表露出来,只又与康大宝下了几个回合过后,说话时候便就不再多看棋局、只是开门见山:

    “下旬杨某便要孤身往古玄道总管府就职,听得古玄道悦见山与道兄素有交情,此番前来,倒是想问道兄讨封手信。”

    康大掌门“嗯”了一声,目光灼灼地盯着棋盘不放,待得细思许久、落得一子过后,这才从袖中抽出来一封帛书、递予杨无畏手中,继而淡声言道:

    “那古玄道近来可不太平,上旬才有一二血修假丹躲避悦见山截杀、跑到了碧澜宗地头。只是敛息本事修行得还不到家,还未隐匿得当、便遭碧澜宗会一上修擒了送至我这儿。

    手下弟子审过一番,这才晓得了是因了在古玄道害了一悦见山的筑基弟子、意图搜魂夺些传承。”

    杨无畏接过信时才面生起感激神色、听得康大宝言语过后,却又是将眉头皱了起来:

    “这些野修胆子竟恁般大,便连元婴大宗的弟子亦敢相害?!身为假丹都已是等入土日子的人了,怎么还有这般心气?”

    “胆大包天之徒向来如过江之鲫、层出不穷,这倒是没得什么稀罕。且越是没得奔头的人、反而还越是穷横。”康大宝一面紧盯棋局、一面催着杨无畏快些落子,跟着又嗟叹一声:

    “可这两个血修竟能一路从悦见山腹地流传到黄陂道境内,这却需得细想了。”

    杨无畏又是随手落过一子、见得康大掌门又开始紧皱眉头,这才将后者适才言语稍稍咂摸一阵。

    也就只过了一二息工夫,杨无畏旋就明悟过来:“悦见山处境竟已这般艰难?!”

    康大宝先不答他话、紧锁的眉头不曾放开的同时,亦又问起来了另一件事情:“道兄来时可见得我阳明山多了东西?”

    杨无畏细思一阵,随后笑道:“这周遭数道哪个不晓得你重明宗康大掌门的本事,杨某哪次来时,贵宗未有多出些珍物出来。”

    康大掌门听得一愣,却觉杨无畏所言却也有些道理,笑过一声过后,却又被难看的棋局迫得又垮了脸色:“进门新栽那两株三阶中品的澄溪树,便就是上月由龙子赠来的。”

    “澄溪树?”杨无畏惊得落了一步足令得康昌晞都觉不可思议的臭子,跟着便想起来他进门时候还惊叹过的那两株灵植了。

    印象中两株澄溪树树干呈水晶般的透明状,内部流淌着淡蓝色灵华,枝叶上凝结着露珠大小的水精汇做一路。

    仿似在枝叶上汇成了一条条涓涓小溪、正连绵不断的划过一根根叶脉渗进阳明山的灵土里头。

    “呼,再过一二甲子,待得两株澄溪树叶落枝枯、干断根萎,彻底化入道兄你足下这片灵土里头,这阳明山的灵脉或就要化作三阶上品了。

    这悦见山,好端端怎的变得这般大方?!我前些年赶赴帝京,于家师座下听道时候,就听得这悦见山当年是有‘玄岳十一蓂’传承下来,皆属佳品。

    不过自得败落、难与太一观相争道门魁首过后,又经得几千年沧海桑田,这‘玄岳十一蓂’便就只传承得四样下来。

    如是杨某无有记错,这澄溪树便算其一。从前太祖时候,都屡屡进过古玄道贡品名录。因了半点后患都无,过往宗室诸王公也最喜用它增益灵脉。

    不意那悦见山现掌门由龙子,却与道兄也有如此交情。”

    康大宝摇头一阵、叹过一声:“哪里是有交情,这是望我莫增麻烦。”

    他竟是都未见得杨无畏下错了一步,犹疑许久之后再落一子,却又令得后头的嫡子禁不住瞠目结舌起来。

    杨无畏到不在意这棋局若何,只是听得康大掌门所言,即就登时会意出来。再一想到外间是有传闻,是言古玄道北几家金丹频频往阳明山赠以厚礼,旋即便就明悟许多。

    “看来悦见山这条地头蛇比我从前所猜还要病得重些。辖下各家或不安分,周遭亦也是群狼环伺。

    元婴宗门舍不得这皮薄馅大的,偏又忌惮出手惹恼了秦国公府、招来麻烦。或也要撺掇着古玄道境内的金丹宗门做些动作

    我眼前这道兄是有定力、其他受了蛊惑的势力却是未必

    认真说来,眼前悦见山这境况,或连公府诸公也是乐得如此这般看来,秦国公府派驻封疆前往古玄道,于悦见山诸修而言,或也不尽都是坏事。”

    杨无畏跟着康大掌门笑过一阵,却又觉手头这封帛书的分量重了许多。心头那些忧虑去了大半,只剩下最后一桩事情,还需得与康大掌门言明:

    “还有一件事情需得先与道兄言述清楚,杨某去了古玄道虽要受许灵芝辖制,但却做不出来半点有害于重明宗的事情。

    将来道兄如有遇得奸人挑唆、还请记得杨某今日之言。”

    他这话说得郑重十分,便连康大宝听得过后,都是恋恋不舍的舍了棋盘,作揖拜道:

    “道兄放心便是,你我乃亲近故旧、连骨的姻亲,哪能受人离间、便坏了我二人交情?!!莫要多虑、莫要多虑!!”

    此言入耳,杨无畏登时大喜过望。现今拜在左宗正门下的他虽已算得有了靠山、但却始终未曾低看过这位旧识。

    在帝京时候杨无畏是也见过许多享誉各家的天才人物,聪明绝顶者有之、天赋绝伦者有之、惊才绝艳者亦也有之.

    若把眼前这康大掌门放入其中,或也算不得出挑十分。但杨无畏却隐隐觉得其与那些富贵出身的人物却有不同,直能令得他钦服不已、却也奇怪。

    是以依着他看来,将来若有人真能领着秦国公府的“土方”修士与那些京畿来人分庭抗礼,当只会是康大宝才是。

    至于他与秦苏弗之流,自只有在后头摇旗呐喊的本事。

    二人相谈甚欢,又是手谈半日过后,额头渗汗的杨无畏才又落下最后一子,算是又艰难十分地赢下来了又一棋局。

    终于盼得此幕,侍立二人身后的康昌晞都不禁微不可察地长舒口气,反应过来之后,忙小心瞥向自家老子那里,看得康大掌门这番倒是未有动怒,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康大掌门虽未计较康昌晞这失仪之举、却还是遗憾十分地叹过一声:“当真可惜.”

    还不待杨无畏额上冷汗再出,康大宝即就揖首拜道:

    “杨道兄旗开得胜、却是吉兆。行路时候或可帮本宗将悦见山要缉拿那两名丹主一道送过去、也省得康某再遣下头弟子们多跑一趟。”

    杨无畏哪里听不出来这是康大掌门提前便为他准备好的见面礼,即就又俛首拜过,这才领过后者手头符诏、前去狱中提人。

    待得杨无畏走后,康昌晞这才唏嘘一声:“现下古玄道算得公府诸道下头最为凶险地方、也不知杨前辈去淌这浑水到底算得好事坏事?!”

    “修行人祸福自有天定、担心这些作甚?!”康大掌门显得不甚在乎,他与杨无畏是一故交不假,但却自觉还没得为一同为金丹上修的道友操心担忧的本钱。

    他只又淡声问过嫡子:“荣泉现已入了闭关室了么?”

    “嗯嗯,早便入了,三叔现在正守在外头护法,听得叶叔也在外头候着。前日悦见山又遣稼师过来查看灵树是否有得异样,便就是昶哥一人做得接待。”

    康昌晞语气里头似有些欢悦意思,以他看来,康荣泉结丹倒真该是水到渠成之事。

    后者不但是唯一能承袭康大掌门《玄清枯荣秘册》这部功法的重明弟子,且年岁虽不算大,但却历经世事,见过人心鬼蜮,也受得清贫磨砺,这心境早已不是寻常筑基修士可比。

    一生经历的大风大浪或要比那些贵胄、膏粱们多出许多。今番又从自家老子手里头得了结丹灵物,当没有不成的道理才是。

    康大宝闻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棋盘边缘的木纹,目光越过殿外,落在那两株澄溪树的方向。透明树干里的淡蓝灵华缓缓流淌,像极了岁月无声的轨迹。

    “他早年间犯得大错、几经沉沦过后,这心性或是够了。只是结丹这关,从来不是单靠心境便能成的。”他声音低了些,带着几分只有为人师长才懂的顾虑,

    “《玄清枯荣秘册》讲究‘顺时而生,逆时而长’,他这些年太顺了,缺了点破釜沉舟的锐气。

    好在此番悦见山送来澄溪树,阳明山灵脉得以滋养、却是好事,或能与他结丹再提一分助力。”

    康昌晞愣了愣,似懂非懂,又在心头奇怪同为金丹,自家老子怎么看起来愈发深不可测。过后思索一阵,这才开腔言道:

    “父亲,听得荣泉还未闭了死关,不若您唤他出来,再做些提点?!”

    “不必。”康大掌门摆了摆手,重新拿起一枚白子,却没往棋盘上放,只是捏在指间转着:

    “修行如饮水,冷暖自知。他本来都已坚定十分,此时唤他出来,或还要坏他心境。且,他若连这点关隘都勘不破,也就不配结丹了。若是此次因此败了、未必也不是件好事。”

    康昌晞听得父亲这话,眉头仍拧着:“可荣泉他.”

    话未说完,却见康大宝抬手打断,指尖往殿外一指。

    暮色里,澄溪树透明枝干上的水精正顺着叶脉缓缓滚动,落进灵土时溅起的微光,竟与闭关室方向漏出的灵气隐隐呼应。

    “你看这树,”康大宝声音轻了些,“它自知枯荣有数,从不会急着将灵华泄尽。荣泉若连这点等待与磨砺都受不住,即便结了丹,将来也走不远。”

    康昌晞顺着父亲的目光望去,闭关室的灵禁上映着微弱的光晕。山风又起,铜铃再响,澄溪树的枝叶轻晃,似在应和着远方的动静。

    待得夕阳最后一缕余晖掠过棋盘,便将黑白棋子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似是道道藏在岁月里的伏笔。

    康大宝忽然又笑了,拍了拍嫡子的肩头:

    “你将这里收拾干净,便就去与你段师兄帮忙做些事情。我却也难得免俗、也想要去关室外头候上一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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