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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9章:风雨已至

    最终,

    史道人还是想尽办法,钻着阴司律法的空子,从阴间找到了一个可以托梦给皇帝刘宏的大汉先君——

    请求上帝亲自为刘宏解答疑惑,

    自然是不可能的。

    鬼神极少干预这些肉食者的事,

    更何况皇帝这等一言一行,都能影响到整个国家的存在。

    但死去的先人给后辈托梦,讲一些事情,却是阴律准许的,

    只是在梦境的清晰程度,以及托梦对象上,有着一定限制。

    想要梦境清晰,以便先人话语在后人的脑海中残留更久的时间,那需要消耗许多阴德。

    想要在头七、八月十五这等规定的特殊时节之外,托梦给子孙,也需要耗费阴德。

    而且子孙地位越高,对国家朝局的影响力越大,托梦的要求,也会跟着提升,变得更加严格。

    另外,

    还要找到愿意配合,跑到酆都阴司,顶着那些铁面无私的法官们给予的压力,走完申请流程的死鬼先人。

    别家的祖宗暂且不说,

    反正今汉的先君中,大部分是不愿意见刘宏的。

    他们现在,

    就等着这小子死下来,然后狠狠揍他一顿呢!

    桓帝刘志后期怠政享乐,沉迷“大臣斗蛐蛐”的游戏,可在国家大事上,还是有些心思的。

    起码他知道不能玩的过火,让大汉基业败亡在自己手上。

    可刘宏呢?

    这小子的一系列行为,差不多是将大汉地方上的各种势力,全给放生了!

    对方给了钱就不再多管,

    这做生意实在是太有原则,太有底线了!

    如此,

    还浪费精力给他托梦干什么?

    不如直接帮他招魂,咒他早日死下来,跪在各位祖宗面前忏悔!

    于是,

    史道人折腾来去,最后愿意给刘宏托梦的,便只有他那名义上的父亲,汉桓帝刘志。

    这位还没有投胎转世,在阴间滞留至今,被各路先人批判了一顿又一顿,正憋着一肚子的气等着发泄。

    因此,

    当他在梦中见到刘宏时,也没有和声气语解答疑惑,只大骂对方,帮助刘宏提前适应一下死后的生活。

    刘宏做了十多年帝王,

    权势虽然比不上前头的祖宗,却也并非忍气吞声的傀儡,

    被一个死鬼劈头盖脸的这么辱骂,如何能忍?

    他当即大吼一声,扑向自己的父亲,上演了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

    第二天,

    紧张了一夜的史道人,带着还有些疲惫的神情,来到了皇宫求见皇帝,想要看看昨晚桓帝这位父亲对孩子的教导成果。

    同样难掩疲惫的皇帝没有告诉他详情,只是带着怒火摇了摇头,挥动自己的衣袖说:

    “那样的家伙,也好意思对我讲那样的话!”

    “且等着看吧!”

    史道人便好奇起桓帝到底讲了什么。

    可惜,

    越是涉入这样的纷争,

    鬼神便越是远离,避免沾染尘世的因果。

    决意做大事的张角,即便还没有完全的揭竿而起,代表中原大贤良师的九节杖仍旧握在他的手里,

    可鬼神对他的回应,也已经微乎其微。

    只有上帝闲来无事,会沿着山川润到合肥那边,看一看这位后生。

    而史道人这边,

    虽因着并非大贤良师,动嘴的影响力,也远不如直接动手来的强大,

    但该疏远的还是疏远了。

    这次为了实现心中的目标,

    为了满足皇帝的要求,

    他已经耗尽了先前的积攒,

    日后下落阴间,也不会再因为道士的身份,得到多余的优待。

    好在,

    皇帝终究振作了起来。

    来自桓帝的痛斥,让皇帝深感耻辱。

    他在之后的日子里,总算将自己大部分的智慧与能力,用在了治国理政上,企图证明“子不肖父”这个真理。

    臣子们对此,自然感到了震惊。

    一些忠于汉室的大臣甚至还流下热泪,认为刘氏的天命还能靠着这番奋起,再延续几代人。

    至于蒸蒸日上的西海宋国?

    哼,

    反正隔得远,

    当看不见就行了!

    世家见了,也颇为高兴——

    作为延续了几百年的大家族,他们向来是身段灵活,手腕多样的。

    若乱世当真到来,

    他们是绝计不会将鸡蛋放到一个篮子中的,

    必然要多方下注,四处投资,才能使得家族传承不绝。

    小家族兴盛的诀窍在于“聚”,

    大家族兴盛的诀窍便在于“散”!

    而在那些被选中的投注对象中,“汉室”的占比,自然最大。

    毕竟四百年传承,

    又有谶纬加持,

    在一些人心里,汉室的确拥有天命,老刘家的子孙生来就是统治中央之国的。

    那些在地方上随意建造小王国的大族们也清楚:

    他们之所以能够合理、合法、合规的得到许多利益,将生灵压榨出血泪来,是因为大汉的统治,给予了相应的便利。

    就像渔阳郡那些会抓捕民众,强迫他们卖身做奴的黑矿黑窑场一样。

    没有更大的倚靠,更大的遮蔽,

    树荫底下的杂草,怎么会得到蓬勃生长呢?

    因此,

    汉室能继续撑下去,

    世家当然会感到开怀。

    若汉室强撑到最后,

    只剩下最后一点气,

    只剩下最后一张皮,

    变成春秋时那在名义上仍能号令诸侯,实际上早已自顾不暇的周天子,

    那更是能让世家们抚掌大笑。

    春秋是个好时候啊!

    礼乐还没有完全崩坏,

    诸侯之间的战斗还残留着彬彬文质,

    管不到成周之外土地的周天子,还能享受到体面的生活,

    诸侯公卿们,可以凭借血脉,直接上位朝堂,而不需要学习太多的知识,积攒太多的功绩,

    那些有能力的寒门士人,也只能依赖于贵人的提拔,为之效力……

    那真是世家畅享中的时代。

    “这么会想?”

    探知到这种隐秘思潮的上帝小小的惊讶了一番,随后决定满足这些世家子弟的愿望。

    他对西门豹说道:

    “记下这些人的名字,以后安排他们投胎去东瀛或者泰西那边。”

    “对了,可以保留一些记忆,免得节目效果不够。”

    不是怀念春秋那勃勃生机的风景吗?

    那就送你们去亲身体验一下!

    希望到时候,

    不要跟上帝表演“叶公好龙”的故事就好!

    对了!

    泰西那儿这些年受到气候的影响,

    不管是匈奴人,还是日耳蛮,都加快了向着西方那经由诸夏君子、罗马老农们开拓出来的繁华之地迁移的脚步。

    他们想要躲避寒冷,也想要掠夺那里的财富。

    受到冲击的泰西诸国,也不由得像西周初年的始受封前辈一样,迁移起了自家的国都。

    顶不住,

    的确是顶不住。

    因为寒气带来的伤害,不仅仅伤害到了游牧的蛮人,也让泰西的文明君子吃痛不已。

    哪怕宋国履行了“天子”的责任,从北地郡派出军队,对蛮夷进行了打击,却也远水难救近火。

    显而易见,

    那些向往“春秋之世”的世家到了泰西,有的是刺激受了。

    “知道的。”西门豹应下。

    让死鬼保留一定记忆再转世,

    这是阴司惩罚的制度之一。

    毕竟只有清醒着受罪,才能品尝到“报应”的滋味。

    而为了更好的施以惩戒,

    对方上辈子所学的知识,基本会被抹去,只留下基础的,对于自己过去的认知,让其知道犯下的错误,又为何会沦落到那样的田地。

    若是无知无觉,

    以全新的姿态降临于人世,那便意味着前尘旧怨一笔勾销,

    旧人彻底的逝去了,

    新人则要开始独属于他的旅途。

    “我记得,刘志就是受了这种刑罚来着?”上帝捧起一碗汤饮着,忽然想到了桓帝。

    “是的。”

    西门豹回道,“他定下的投胎时日,就在一年后。”

    再过一个春秋,

    有功有过,但终究过大于功的汉桓帝,就要再度返回人世了。

    于是何博估算起来,“一年后……若等他成长起来,岂不是正好赶上乱世?”

    眼下很多问题,

    已经有了爆发的苗头,

    天灾人祸不断席来,

    内忧外患一齐迸发,

    那些刚刚降生,还在父母怀中嗷嗷待哺、撒娇祈怜的孩童,长大后又会见到多少狼狈凄凉呢?

    “所以他对刘宏说的话,不免有些……”

    西门豹捏着自己的胡须,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该用哪种词汇,来形容刘志当时的紧张迫切和忧虑。

    最后,他只是叹息着摇了摇头。

    人性总是这样,

    刀子不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

    便对那些给人带去伤害的事情,毫不在意。

    虽然桓帝一直坚称自己尽到了作为君主的基本责任,

    可今汉到底是一辆上了年岁的老车子了。

    前面那些频繁换代的掌控者、走走停停的指令,还有沉积下来的问题,本就给其带去了不少磨损。

    继承老车的人不知道爱惜维护,只是坐在车子上拢着袖子,闭着眼睛,任由其在下坡路上缓缓滑行,

    又怎么会有好结果呢?

    等到现在,

    老车子行进到了陡坡路段,

    吭哧吭哧的声音更加响亮,

    与谷底的距离也愈发靠近……

    时代的轨迹,

    终究是要带走过当世所有人的。

    谁能够逃避呢?

    上帝没有深究西门大夫的感慨,只是为着桓帝那么脏的骂声,哈哈的拍腿大笑。

    这笑声传到人间,便化为风雨。

    小冰期之下,

    那反常的,难以捉摸的夏季暴雨,忽然席卷了中原的土地。

    河水因此高涨起来,对着两岸的堤坝,进行凶狠的拍打。

    好在,

    明帝时的“禹王”王景手艺出色,

    他主持修建的大河新堤,牢牢的困住了狂躁的河水,没有让其重获自由,恢复过去那副刀劈儿女的慈母姿态。

    但其他地方的河水,

    却未曾得到这样的禁锢。

    它们涌荡出原本的轨道,向着四面八方的低洼处流去。

    漳水绕过巨鹿,汇入大陆泽;

    湘水波动着,冲入云梦泽,掀起的波浪撼动了附近的城邑;

    泗水、肥水……还有无数的河流,在这场风雨中摆脱了羁绊。

    小小的沙石从山巅滚落,

    细细的水流从河道涌出,

    积土要成山了,

    滴水也要成渊了。

    就算席卷了前汉王莽的大河,如今温柔贤淑的呆在原地,

    又能有什么用呢?

    洪流仍然会到来。

    ……

    “这雨下的真烦人!”

    “念着它的时候不来,不需要它的时候却总来个没完!”

    洛阳城中,

    刚刚处理完一批政务的皇帝,也被风雨吹出了满心怒火。

    百年宫殿的门窗在风雨侵蚀下,不断发出咔咔的响声,

    殿内原本明亮的烛火,也随着这声音变得昏暗。

    “去把门窗给朕关上!”

    “去把烛火给朕烧得更旺!”

    皇帝催促着在忽然而至的大雨之下,行色都染上些许匆匆的宫人。

    宫人自然利索的执行了命令。

    皇帝随后怀抱着还未褪完的怒火,躺到了软榻上。

    张让这位心腹,为他按揉起了肩膀,帮助皇帝放松养神。

    所有人看着皱眉闭目的皇帝,呼吸都不敢过于大声。

    自从皇帝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态度,勤政到如今,

    大汉的局势有没有变好,

    他们这些居于深宫的仆从,并不清楚。

    但皇帝的脾气被文书折磨得日益见涨,却是亲身体会过的。

    像眼前这样,

    谁要是敢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做些不合时宜的事,

    那皇帝免不了就要抓着人,用对方的性命来撒气了。

    因此服侍皇帝身侧的宫人尽数唯唯。

    等到外面的风雨声变得轻了,

    皇帝也深深睡去,

    宫人才轻手轻脚的,想要去打开几扇小窗,散一散夏时暴雨后,室内常有的水热与闷热。

    结果手刚刚伸出去,还未触碰,殿门就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

    皇后何氏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直到皇帝榻前。

    剧烈的响动惊醒了皇帝。

    他睁开眼,不满的看着何氏:

    “你又来干什么!”

    何氏见他眼底毫不遮掩的厌恶,神情当即委屈起来。

    “王贵人就要生产了,臣妾只想亲口告诉陛下这个好消息!”

    “怎么突然发动了?”

    “不是说还要再等半个月吗?”

    皇帝听闻是自己最近一年喜爱的妃子出了事,也顾不上斥责何氏,只起身整理衣袍,就要去看望贵人王荣。

    何氏仍旧委屈,没有赶上皇帝的步伐,心里一想到王荣,便生出无比的酸涩和痛恨——

    在这个女子出现之前,

    她是皇帝最宠爱的女人。

    为此,

    皇帝废了原本的宋皇后,改立了她这个屠户之女,还提拔她的兄长做了大将军。

    这让何皇后天真的认为,自己得到了一位帝王的真心。

    毕竟今汉历代皇后中,只有她的出身最是低微。

    安帝的阎皇后,那也是小世家的女子,

    阎氏的车架行走在街道上时,也是屠户何氏不能抬头窥探的存在。

    但她就是压过了出身高贵的宋皇后,还为皇帝生下了一名健康的长子。

    在那恩爱的几年里,

    何氏沉浸在皇帝的荣宠之中,迷醉的不愿睁开眼睛。

    她只愿那样的恩爱,永远不会离去。

    直到贵人王荣到来。

    那个狐媚的女人,

    一进宫就勾走了皇帝的魂魄,得到了盛宠。

    去年初冬,还怀上了身孕,马上就要为皇帝诞下新的孩子。

    “真该死!”

    “当初明明逼她吃了药,为什么却还是让她走到了今天?”

    何皇后停留在原地越想越气,直到宫人提醒她:

    “陛下的车撵已经动了。”

    何氏这才回过神来,匆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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