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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5 和这些虫豸一起,怎么能救大明?

    裴元早就知道太仓银要出问题。

    在第一次去湖广,听陆訚说起前线大肆堆积粮草,造成了夸张的浪费时,裴元就推断过有人在搞事,太仓银一定会出问题。

    之后裴元只要有空,就时不时反复推敲,研究这个雷到底什么时候会炸。

    结果没想到,他妈的,裴元在这里算来算去,最后竟然被人把这个雷扔到他脸上来了!

    这简直岂有此理!

    裴元一时勃然大怒,“这些狗贼不知死活!”

    一旦被户部利用蒙古小王子入侵的机会,把太仓银这个雷引炸,那么为了维持北方的战事,说不定朱厚照真得被迫把之前以大明宝钞征税的方案吞回去。

    要是这样一搞,不但出尔反尔的朱厚照要被视为笑话。

    裴元花费了大量白银,辛辛苦苦建立的宝钞信用,也将会荡然无存。

    如果大明宝钞完蛋了,那还搞什么一条鞭法,还搞什么税赋绑定宝钞?

    最重要的是,当今天下持有宝钞最多的,可能就是他裴阿元了,真要暴雷,他的小半身家都要化作白纸了。

    痛!

    十分有十二分的痛!

    想到这里,裴元又咬牙切齿道,“和这些虫豸一起,怎么能救大明?我与那些狗贼势不两立!”

    尹生见裴元发乎心而形于外,满腔的忠肝义胆,一时也忍不住暗暗佩服。

    他连忙道,“陛下就是这个意思。昨天在宴席间,陛下提前得到了通政司的誊黄,那时候陛下就说,此事只能和裴千户商议。”

    裴元当即低声道,“公公放心,我就在这里听着。除非他们从我身上踏过去,否则我觉不让他们动摇陛下的方略。”

    尹生感动不已,赶紧让人去给裴元搬来了个小凳子。

    随后才去了前面殿上,依旧不动声色的侍立在朱厚照身旁。

    此时兵部正在奏事,朱厚照见尹生出去的久,也听到后面刚才隐约有些动静,当即瞥过来了一眼。

    尹生连忙重重的一点头,朱厚照心中立刻踏实了起来。

    裴元在殿后倾听着里面的动静,生怕错过了要求重新在税关征收白银的这桩事。

    结果没想到,里面正说着的这件事,就让裴元有些吃惊。

    原来这桩是兵部提出的调令。

    要求调镇守甘肃的总兵官王勋前往延绥,然后升都指挥使金辅暂代都督佥事,去接替原甘肃总兵王勋的位置。

    都指挥使李瑾则充任副总兵,负责协守湖广郧阳。

    裴元听着这两条消息,与年前的事情对照了起来。

    一个是朝廷“贪懦”的名义,罢免延绥总兵官侯勋以及湖广副总兵王宪。

    另一个是升应天府府尹张淳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抚治郧阳,山东按察使金献民为左佥都御史巡抚延绥。

    正德七年的最后一天,朝廷紧急更换了两地的巡抚官员。

    正德八年的头一天大朝,又紧急换上了新的总兵官。

    从这人事任命和调度来看,这两地应该是发生了一起并不载于史册的叛乱。

    裴元对这件事并不怎么紧张。

    既然没载于史册,就说明事情最后还是圆满解决了的。只不过有些事情,不好说的太明白而已。

    裴元想着郧阳府那边的事情,心里琢磨着要不要主动和那边联系一下。

    兵部的这个调动,应该是提前征求了内阁意见的。

    陆完禀奏之后,内阁就很快照准。

    朱厚照全程没有参与讨论的机会,只在最后敲定完了之后,内阁才征询他的意见。

    朱厚照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当即就让司礼监用印。

    之后兵部又上奏了一些人员变动,依旧是陆完提出方案,内阁照准,天子用印。

    如同公式化的流程一般。

    裴元估摸着,这些内容大多应该是兵部都和内阁有默契的,这两方都提前商量好了,上上下下安排的十分丝滑,自然就根本没有朱厚照介入的空间。

    就算朱厚照想插手其中,理由是什么?更好的方案是什么?

    陛下你总不能觉得,你在现场的灵机一动,顶得上一部堂官和内阁大学士们的集体智慧吧?

    朱厚照无力插手,也根本没有他插手的空当。

    他看到的已经是最后端给他看的结果。

    这样一遍遍的重复这样的默契和公式化,就自然而然的将天子架空了。

    今日是正德八年的第一次大朝会,除了一些积压的公务要拿出来解决,还会纲领性的对未来一年的政务,有个大致概括,再进行查缺补漏一番。

    裴元听了一会儿,感觉颇有心得。

    能不能决定事情的结果,只是权力的表象。

    因为你无论同意还是反对,面对的都是他们端给你的东西。

    而促使这个结果产生的过程,好像才是真正的权力本身。

    裴元想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孙交在外禀奏,顿时来了精神。

    他坐不住了,直接轻手轻脚的上了丹陛,到了朱厚照龙椅的屏风之后。

    两个负责把守着奉天殿后门的小太监惊得瞪大了眼睛,不想竟有人如此大胆,敢躲在陛下的屏风之后。

    只是他们也不敢吭声,惹出祸事来,只恨自己倒霉,摊上了这等事情。

    孙交一开口,先是说了户部坝上等仓场草料缺乏,应该向商人购买,当用银十万五千余两。

    裴元听到银子的事情,当即就是心中一跳。

    坐在前面的朱厚照也有些紧张。

    他提前得到了密报,知道今天户部就要以太仓银不足为借口,废止朱厚照那在七大税关征收宝钞的命令,重新征收白银。

    既然早就知道户部的目的,这开胃菜是什么意图,直接都不用猜。

    这必然是打算提前将本就捉襟见肘的太仓,放干最后一滴血的。

    朱厚照不等内阁开口,就直接打断道,“朕记得坝上仓草料多有盈余,今年为何出现了这么大的缺口?”

    孙交闻言愕然,“坝上仓草料向来不敷使用,何曾有过盈余,陛下莫不是记错了吧。”

    朱厚照闻言皱眉,回头看看一旁的陆訚,“是吗?莫非朕记差了?”

    陆訚闻言立刻躬身道,“此事容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坝上仓离这里也不算远,快马来回也就五六日工夫,陛下可以派遣近臣前去瞧瞧。老奴记得是有的,兴许底下人弄错了呢。”

    孙交愕然,“这怎么会有错?”

    “去年的时候,为了平定霸州叛乱,筹集马价银,太仆寺特意开了马捐,又从边市和民间购买了大量马匹。”

    “这些骤增的马匹,很多都是从坝上运去的草料。一来二去,自然就入不敷出了。此事有详细的往来账册为证。”

    “靠!”裴元在屏风之后听得忍不住暗骂。

    刚才的时候,裴元还有些吃不准,孙交这话一出,裴元就笃定这家伙在撒谎了。

    太仆寺去年是确实开了马捐,宋春娘身上的总旗职位,就是占了这次开马捐的便宜,直接用七十两买来的。

    后来陈心坚为了去兴和守御千户所上任,也是从太仆寺那里走的门路,高价买了空白文书,补了一个千户的捐官。

    但是这银子有没有买马,他裴千户能不清楚吗?

    云不闲黑吃黑从山西弄来的马价银哪来的?他裴阿元迎娶韩千户的三万两彩礼银子哪来的?

    太仆寺这次总共拿出来六万两银子买马,光是裴元就黑走了三万两,剩下的大家再分一分,还能剩下多少银子买马?

    连马都没买够,又怎么可能把坝上草场吃亏空了?

    裴元悲愤之余,只恨不能冲出去和这些贪官污吏,来个当面对质!

    然而朱厚照自然不知道这些,他见陆訚配合的好,心中暗赞之余,直接道,“司礼监的看法甚合朕意,就先让人去坝上查一查吧。若是确实如此,再说购买草料的事情。”

    孙交皱眉道,“陛下,只是如此一来,怕是耽误了军中储备。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此事可轻忽不得啊。”

    朱厚照笑道,“孙卿刚才也听陆訚刚才说了,来回也不过数日的工夫,难道差了这数日,军中就要饿死战马了不成?”

    “这……”孙交哑口无言,只得道,“还望陛下加紧核实此事。”

    朱厚照当场便对陆訚道,“听到了没有,这件事,你安排人去办,尽快给朕拿回个结果来。”

    陆訚当即应声,“老奴领旨。”

    孙交见开局不顺,目光和几人对视一眼,又上奏道,“陛下,古北口等处官军乏粮,打算在户部折粮借支一万五千两。”

    听到孙交这句话,朱厚照倒是不敢胡乱开口了。

    古北口的位置十分关键,就在山海关和居庸关之间,守着京城北方的门户。

    一旦古北口出了乱子,后果不堪设想。

    朱厚照没吭声,内阁三人小声议论了下,立刻应承道,“照准了。”

    随后孙交又将目光投向朱厚照。

    朱厚照只能点头,“让司礼监用印吧。”

    孙交见事情回到了熟悉的节奏,当即又奏请道,“自从陛下登基以来,蒙古小王子屡屡犯边,边镇各处消耗极大。现在除了古北口之外,宣府、大同、延绥、宁夏、甘肃各镇的军储,都不够充足了。”

    “有的缺少粮草,有的缺少兵器铠甲,有的边镇甚至连御寒衣物都不充足。”

    “不少钉在草原中的礅堡,因为缺少补给,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了。”

    “各边镇虽然多次组织队伍前去补给,但是多有达虏沿途劫掠,不但没能成功补给边堡,反倒损失了不少的资源。”

    “现在蒙古小王子又贼心不死,想要卷土再来,事情已经到了不得不为的时候了。”

    朱厚照抿了抿嘴,对这糟糕的现状,有些无奈。

    哪怕他明知道户部在给他挖坑,但是大明已经糟糕成这个样子了,他除了往下跳,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

    于是朱厚照只能询问道,“那户部的意思是?”

    孙交连忙道,“臣请开中两淮、长芦、河东、山东、福建、两浙运司及四川盐课司盐课二百二十五万二千五百余引,以备支用。”

    “各边镇路远米贵处,若无商人肯去,可以折收现银,然后在发往各处让商人前往籴买,或者直接折价发给军士,听凭军士自己购买。”

    朱厚照的脸色变了变。

    朝廷除了收取赋税,还有两大财源。

    一个就是贩卖食盐的盐引,另一个就是在江南织造的丝绸。

    孙交的这个法子,固然能立竿见影的解决边镇军储不足的问题,但是放出多达二百二十五万二千五百余引之后,整个正德八年的白银收入,就会捉襟见肘起来!

    朱厚照硬着头皮问道,“边镇那边补充军储,需要用到二百二十五万盐引之多吗?”

    孙交闻言悠悠道,“士兵饿肚子了,还能紧一紧腰带。兵器铠甲都没有,要怎么和敌人相持?”

    朱厚照一时哑然。

    只是这笔开支太大,一旦用来补充边镇军储,剩下的太仓银花不了多久就会枯竭。

    那时候朝廷该怎么办?

    真到那个地步,各大税关不征收白银都不行了。

    朱厚照万万没想到,还没讨论到正题,他就得呼叫场外支援了。

    他给陆訚打着眼色,硬着头皮道,“此事事关重大,且容朕好好想想。”

    说着,便起身要往屏风后走。

    陆訚笑着接过话来,对孙交道,“户部可还有旁的事情吗,咱家先替陛下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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