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梅暗自沉吟的时候,陈宣转念一想,他们这艘楼船过去太过扎眼了,便安排到:“梅姨,让船正常继续沿着下游驶去,准备一艘小船低调过去看看”
“好的老爷,我这就安排,后面有两艘快舟”,夏梅点点头转身去准备。
她所说的快舟不到两丈长,类似于紧急情况下的逃生船,哪怕这个时代,也是中大型客船货船的硬性配置,毕竟谁也不知道行驶在大江大河什么时候出意外。
纵使景国境内的清平河几乎没有水流湍急的地方,但历朝历代以来,河底有太多沉船了,有的是触礁,大多数都是水匪劫掠造成的。
“夫君早呀,起床怎么也不叫我一声,我原本还想看看旭日跃出河面的景致呢”,小公主在楼上窗边挥手招呼,掩嘴打了个可爱的哈欠,明显刚睡醒。
陈宣笑道:“见娘子睡得香甜就没打扰”
“以前我都起很早的,嫁给夫君后似乎被你感染变懒了”,睡眼朦胧的小公主不好意思道。
这也能怪我?陈宣哭笑不得,貌似懒散这种性格真的会传染来着。
此时小公主也注意到远处河边的热闹,好奇道:“那边在干嘛呀,载歌载舞锣鼓喧天,看上去挺热闹的,太远了看不清”
稍作沉吟,陈宣笑道:“我刚才也注意到了,正打算过去瞧瞧呢”
“那夫君居然不叫我?是不是想一个人偷偷跑去凑热闹呀,等我一下,我也要去”,小公主不依,说着迫不及待去梳妆打扮。
见此陈宣轻飘飘腾身上楼,从窗户进入房间,看着已然坐在梳妆台前由云芯她们帮忙梳洗的小公主道:“娘子,不是为夫想要撇下你,只是那边看似热闹,恐怕具体情况了解后会影响心情,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所以打算先过去看看再说”
夫妻俩也算心意相通了,小公主顿时明白了什么,沉吟道:“没关系的,我就跟过去看看,一切由夫君做主”
看热闹什么的对她来说都是其次,更多的想要和陈宣经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闻言陈宣也不再犹豫,点点头道:“那好,不过娘子要去的话,穿朴素点吧,,要不然显得格格不入”
“嗯,我明白了,咱们是去看热闹的,不是去喧宾夺主的”,小公主秒懂道。
在云兰她们帮忙下,她很快就收拾好了,穿了套冰蓝长裙,没有过多点缀,看似朴素,却是顶尖丝绸面料,没办法,这已经是她带来最低调的衣服了,头发也简单梳理,没有戴首饰,反倒是给自己带上了一个白色的面纱斗笠。
换衣服的时候她也没避讳陈宣,姣好的身躯展露无疑,让陈宣大饱眼福,成婚一段时间,她已经没刚开始那样害羞了。
完了她当着陈宣的面转了一圈问:“夫君觉得我这身打扮怎么样?”
“行,就这样吧,若是再配把宝剑,妥妥的女侠装扮了”,陈宣笑了笑道。
她先摘下斗笠打算等下再戴,掩嘴说:“哪儿有丝毫武功都不会的女侠呀”
“哈哈,娘子切莫妄自菲薄,和为夫在一起,不是我吹,咱景国这一片,说你是天下第一都不为过”,陈宣打趣道,暗想若是在老家那边,咱要是离婚,我修为都得分你一半呢,打住打住,这种事情不能想。
时刻留意着岸边的情况,随后陈宣带着她下楼,考虑到小船乘不下多少人,也没必要高调,便打算只带小公主和杜鹃过去,再加上一个青衣小厮打扮的太监,总得有人划船不是。
不带小丫头,是避免她看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影响情绪,云兰姐妹俩自然不会有异议,乖乖在船上等着他们回来就是。
然而夏梅作为多年来小公主的贴身护卫,请求跟随,陈宣想了想便答应下来。
于是五人踏上小船快速朝着岸边热闹之处驶去。
岸边一处荒坡之上格外热闹,谈不上人山人海,若是细数几千号人是数不过来的,几乎都是穷苦平民,他们期待忐忑或是茫然的看着岸边。
岸边靠近河面的地方早已经搭起了半个篮球场大小的简易木台,周围燃烧火盆,插着各色旗幡,木台上已经摆上了香案,周围更是有钟鼓礼器在演奏特殊乐曲。
这场景根本就不是什么节日庆典,更多的则是祭祀仪式的开端,刚开始留意到这边动静陈宣便已经知晓。
在这还算有秩序的环境中,偶有几个江湖打扮的人士分散人情中,或是饶有兴致,或是冷眼旁观,居然还有官府衙役在维持秩序。
陈宣他们并未在最热闹的地方靠岸,从侧边上岸后穿过人群朝中心的木台走去,有他带着,荒野自是如履平地。
而且他们的出现丝毫不突兀,周围的人并未感到任何异常,仿佛本就在这里的正常情况,甚至还下意识给他们让路,一切都很自然。
这当然是陈宣动用了点手段,精神意志影响下,人们直觉他们的出现就很正常,若是他愿意的话,都可以让人们完全忽视他们的存在,这种手段陈宣早就用过了,当初帮小高去天牢送信就跟进自己家一样。
小公主只觉神奇,在陈宣身边小声道:“夫君,我们就这样大摇大摆穿过人群,他们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呀?”
“娘子其实可以正常说话,他们不会注意的,这样不好吗?你要是想的话,我们虽然已经很低调了,但依旧能轻易成为很多人注目的焦点”,陈宣笑了笑道。
说的也是事实,莫说其他,哪怕小公主带着面纱斗笠,单是那言行举止展露的气质就非同寻常,还有边上夏梅和杜鹃的身材长相,想不被人关注都不可能。
小公主当即惊讶道:“他们忽视我们,是夫君你做的对吗?怎么做到的?”
“精神意志干扰了他们的思维感官吧,具体我也不好描述,你只要知道,我若愿意的话,莫说让他们忽略我们,就是让他们陷入恐怖幻象也不过一念之间”,陈宣点点头笑道。
他如今大宗师修为,精神意志无法直接干扰现实世界,但影响修为地下之人的思维意思还是很简单的。
小公主虽然不懂,只觉神奇,暗道自家夫君真利害。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木台边上,周围人群扎堆,下意识让开一段距离,但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打量着周围,陈宣随意问:“你们看出什么了吗?”
“我只觉得挺热闹的,然后就是演奏的曲调很特别,是我没听过的,隐隐带着一种神秘感”,小公主左右张望道,并未看出什么特殊之处。
夏梅沉吟道:“这应该是一种祭祀仪式的开端,只是还没开始,不同于正常祭祀,隐隐带着点蛊惑人心的把戏在其中”
她并未在江湖上行走,但也算见多识广了,毕竟京城那种物华天宝之地什么没有,三教九流的各种手段,只要她想了解都是很轻松的事情。
小公主顿时好奇道:“祭祀?祭祀什么?”
陈宣示意她稍安勿躁道:“娘子莫急,很快就知道了”
杜鹃则沉吟道:“老爷,我隐隐觉得这似乎有点像崇炎教的行事风格,这个势力鱼龙混杂,最爱搞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这会儿我仔细观察了下,人群中着实有崇炎教众的身影存在”
说着她越发肯定,作为杀手出身的她,察言观色这方面是基本功。
“崇炎教?还真是,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夏梅眉头微皱沉吟道,皇室护卫出身的她,对于这些江湖邪道自然不会有半点好感。
得到杜鹃提醒的她很快也察觉到了崇炎教众的身影,这个势力的人没有统一的装扮,但在身上隐蔽之处都有着崇炎教的特殊标准,不管隐藏得再好,以她先天修为不难发现。
陈宣哑然道:“崇炎教么,自当年上代教主刘震威被我斩后,这个势力新任教主上位还打着报仇的旗号闹腾了一阵,被正道势力联手打压,这才消停几年,又开始不安分了吗”
怎么说呢,这个邪道组织本就不安分,如今新帝登基,加上庆王自立,局势本就不稳,再有旱情已至,能不趁机搞事情才怪了,如今或许还算不上乱世,可那些阴暗里的‘妖魔鬼怪’已经开始躁动不安分了啊。
“崇炎教我倒是听说过,不清楚具体,能说说吗?”小公主好奇问,她写话本收集过很多素材,但设计到江湖势力的细节就一知半解了。
陈宣说:“娟姐你给夫人解释一下吧”
他自己也不太清楚江湖上的事情,反倒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的杜鹃更清楚。
点点头,杜鹃说:“回夫人,我也曾在江湖上有过一段经历,虽不是崇炎教的人,但偶尔也打过交道,不是很清楚,知道的也不多,这个组织可以用一帮恶人的集合来形容,什么事情都敢干,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在杜鹃给小公主介绍崇炎教的时候,陈宣在想,如今这个势力的教主是谁来着,没留意过,似乎挺隐忍的,近些年都没听崇炎教掀起什么太大风浪,从这点可以看出,这个新任教主似乎比当年的刘震威更危险,毕竟咬人的狗不叫啊。
邪道之所以是邪道,是因为他们什么都敢干,就像影杀门,只要给得起价钱,他们什么人都杀,崇炎教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的刘震威就是个很好例子,为了冲击宗师境界,都敢用炎晶虫大肆屠戮!
大致了解了崇炎教的种种恶行后,小公主愤慨道:“这种势力居然延续了数百年之久,禁武司职责所在就不管管吗,应该下狠手彻底根除的,我不太懂这些,想法或许有些偏颇了,但站在正常人的角度,确实融入不下这种势力存在”
摇摇头,陈宣道:“娘子还算客观,想要彻底根除的确没那么简单,毕竟世间有光明就有黑暗,这种邪道势力永远都无法根除的,打掉一个无外乎是被其他取代,尤其是崇炎教这样的,有上层压着总好过一盘散沙,出了什么事情找他们高层就可以了,他们捏着鼻子也得给个交代,若非一个整体的话,处处生乱得花很多倍精力人手去处理,反正平时还好,大环境若是动荡的话,这种势力就是主要的不安定因素,但他们也之感在乱局中趁机搞事情了,平时都不敢冒头”
“我只是个弱女子,管不了这样的事情,只希望他们不要太过祸害平民百姓吧”,小公主感慨道。
不知不觉已经是日上三竿,周围汇聚的人越来越多了,大多都是看热闹的,可依旧有很多人把希望寄托在这次祭祀上。
人呐,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总是会把希望寄托在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面。
似乎是时间到了,带着点神秘感的曲调一变,变得更加急促。
与此同时,一二十个人登上了木台,他们穿得花花绿绿,脸上带着稀奇古怪的面具,来到木台上伴随着急促的节奏跳起了略带神秘感的舞蹈,不时哦哦啊啊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在场景,在普通人看来神秘严肃,可在陈宣他们眼中,却隐隐透露着邪恶。
如此过了大概一刻钟,随着一声苍凉的号角响起,急促的伴奏停下了,那些穿得花花绿绿的面具人也围成一圈跪在了香案周围。
紧接着一个穿着古怪的老人踏上了木台,衣服像道袍,但却布满了花花绿绿的神秘符号,头上戴着八宝冠,一手持拂尘,一手拿着罗盘,背后还背着桃木剑。
在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身穿黄色长袍的随从,他们抬着三牲六畜上台,摆在了香案之前,随后也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
随着他们的登台,周围嘈杂的人声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全都看向了台上的众人。
那穿着古怪的老人站在香案后,猛然一拍早就准备好的一块木质令牌,随后开始念念有词起来,念的什么根本听不清楚,神神叨叨的。
他一边念叨还朝着四方各种作揖跪拜,台上众人也跟着念念有词作揖跪拜,神秘中透露着庄严,过程中又是烧符纸又是撒糯米泼鸡血。
整得周围的人似乎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扰了这庄重的仪式一样。
足足半个时辰后,那老人额头见汗,他又猛然抬起木质令牌啪一声拍在香案上,让很多人心头猛然一跳。
“龙王开恩,福泽众生,万民所求,诚意尽心”,他突然用正常的话歇斯底里高呼道,悲腔中带着祈求,随后深吸口气高声大喊:“万民所愿我已上报龙王,上祭品,龙王能否满意降下恩泽,就看祭品能否让祂满意了”
说完他五体投地跪在了香案前。
在他话音落下,河岸边,六艘铺满了各色鲜花的木筏被推入了水中,每个木筏上分别跪坐着一个五六岁的童男童女,男女参半,他们一脸天真无邪,还带着开心的笑,仿佛在经历什么好玩的事情,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遭遇的是什么。
见此陈宣暗道一声果然,不想看到的局面依旧发生了。
小公主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忍直视,下意识抓着陈宣的手喃喃道:“夫君……”
陈宣反握他的小手笑得很平静道:“娘子稍安勿躁,有为夫在”
说着他看向木台又道:“梅姨,娟姐,那个,还有那个,那些,他们都是崇炎教的人,看好了,一个都别放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