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的禀报声让李承乾试图活动筋骨的动作微微一滞,牵动了周身伤口,带来一阵细密的刺痛。
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缓缓放松了身体,任由自己陷回柔软的靠枕中。
“嗯,拿进来。”他声音带着一股无所谓意味。
亲兵躬身入内,双手呈上一封密封的信函。
李承乾的视线淡淡扫过,并未伸手去接。
李世民会说什么,他闭着眼睛都能猜到——无非是道德绑架,以大局为重之类的。
用手背无力地向外轻挥了两下。
“就放那儿吧。”
这时裴行俭跟随进入房间,微微拱手。
“陛下,臣已飞鸽传信给杜总管,以严密检查剑南道各州动向。”
这件事自然不是自己安排,因此欣慰点了点头。
“守约,你做的好,以后你觉得应做之事,自可权宜处置。”
虽是简单一句话,但这话含金量可太高了,相当于让裴行俭有了先斩后奏的权利。
“陛下...,臣...。”
‘好了。’
李承乾现在没心思更没力气多说话,抬手将其打断。
“哪儿有封太上皇给朕的信,你拿来读给朕听。”
裴行俭起身走到一旁桌案旁,拿起信函,拆开火漆,展开信纸。
目光快速扫过,随即用平稳的声调念了出来。
“承乾吾儿:闻汝伤重,心甚忧念。”
“然国事维艰,非养痾之时。江南之势,危如累卵,孝恭若倒,乱象必生。”
“漕运乃帝国血脉,一旦梗阻,非止前线动摇,天下亦有倾覆之危。”
“汝为李家之人,当体念祖宗创业维艰,万民供养之重。岂可因一身之痛楚,而忘社稷之安危?”
“昔朕每临战阵,躬冒矢石,虽创巨痛深,未尝一日懈怠”
“父,世民,手书。”
听完后,李承乾直撇嘴,果然和自己猜的一模一样。
那老登,是不折腾死自己不算完啊。
再说了,这年头手里没把米连鸡都哄不住,着让自己拖着重伤之躯去办事。
结果就给自己一顿‘道德绑架’这能对吗?谁家好人这么办事。
“守约,朕昨夜想了,着江南道的事情是一定要解决的,不过就算去,也要提前制定好政略方针。”
裴行俭不由陷入沉思之中,李承乾当了那么久太子,如今又灭高句丽、歼草原部落。
同时还下旨免天下赋税数年,威望其实是没问题。
因此去了江南,应该能得到当地寒门学子和百姓的知识,以镇住各方势力。
至于问题,那就是具体用什么政令,再就是李承乾身体多久才能恢复到,能支撑原型江南。
“陛下,臣以为,咱们可在江南道开设恩科,以收拢寒门士子之心,另外广开粮仓,恩惠百姓。”
李承乾静静听着,目光投向窗外那株被雨水洗得碧绿的芭蕉,缓缓摇头。
“恩科、施粮,这些在河北尚可,因为朝廷对河北缺少恩德。”
他声音低沉,带着伤后的虚弱,却透着一丝冷峻。
“但江南则完全不同,朝廷自收复江南道后,向来对其轻徭薄赋。”
“因此我们这时候去开科放粮,在他们看来,不是恩典,而是朝廷虚弱、急于收买人心的信号。”
说完微微叹了口气,其实具体他也说不准。
原因很简单,江南道从乱局开始,就一直在李世民掌握之中,自己知道的情报太少。
因此只能临其境才能知其貌。
裴行俭神色一凛,立刻意识到自己思虑不周,微微拱手。
“臣愚钝,陛下说的是。”
“唉,只是朕现在这身体,估计想要康复怎么得一个月,一个月时间啊....恐怕江南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与此同时,江南扬州大都督府中。
李孝恭躺在卧榻之上,,其想来英武十足如山岳般的身体,此时有些消瘦。
最主要,嘴角总是不住的剧烈抽搐,很明显是得了风疾(现代中风)。
这也是李家家族遗传病。
其实他和李世民这种早年历经沙场的,身体都比常人要好,轻微中风,往往还好缓过来。
怀旧怀在,李孝恭这些年纵情酒色,身体是亏的不行。
另外江南道所有军务、政事都绝与他一人,因此着一病之下,有些病来如山倒的架势。
“大帅。”
一名亲兵,端来药碗,轻轻递给李孝恭。
“唉。”李孝恭看着药碗,不住叹气:“想我纵横一生,如今这关键时刻竟然....。”
声音透着英雄迟暮的无奈,伸手拿过药碗一口将药灌入嘴中。
着时士兵小心翼翼中带着一丝不忍说道:“大帅,各州刺史、博士、司功参军、已经到了些时日了,都吵嚷着要见您。”
江南各州刺史,和其他道还不同,其中苏州刺史李元祥,乃李渊在软禁中所生的第二十子。
而后还有李渊其他儿子,和一些隋末时就占据一地的豪强。
至于是负责本地经学、教育的博士,都是本地大儒担任,这些人现在可是恨极了朝廷。
至于司功参军,则是由中央吏部选派,主要掌管祭祀、礼乐、科举等事务,属于制衡本地大儒的人。
这些人多是孔颖达等秦王府十八学士的门生。
李孝恭听到这话,竟挣扎着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本帅知道!”说着嘴角抽搐更厉害:“他们...他们这是欺负本帅啊。”
伴随话音,嘴角甚至放下淌口水。
想自己英雄一生,如今竟让鼠辈欺到门口。
极度的羞愤让他勃然大怒,竟猛地抬手,照着自己那不听使唤的脸颊,狠狠掴了下去!
“啪!啪!啪!”
“死脸!给本王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