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争的震惊也缓缓平复,他毕竟是更为稳重的帅才,迅速开始权衡利弊。他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沉声道:“林都督此议,虽看似惊人,但细想之下,确是从根本上解决倭患的釜底抽薪之策!倭国如今内乱不止,兵力分散,我军挟大胜之威,以强击弱,以整击散,胜算极大!一旦功成,非但沿海可享百年太平,我大奉疆域东扩,威加海外,更是旷世之功!”
但他随即话锋一转,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只是……此乃国战!非同小可。是否应立即上奏陛下,由朝廷诸公详加商议,定下章程,再行发兵?毕竟,跨海远征,耗费巨大,牵涉甚广。而且……”
他看向林尘,语气带着探询:“林都督,你是想……亲自挂帅,远征倭国?”
林尘嘴角勾起一抹自信而果决的弧度,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上奏朝廷?自然要奏。但若是等那群衮衮诸公在朝堂之上争论出个子丑寅卯,恐怕倭国内乱都已平息,或者又不知会生出什么变数!战机稍纵即逝,岂容拖延?”
他目光扫过眼前两位可称盟友的老将,声音沉稳而有力:“我的意思是,奏章要写,但大军,也要同时开拔!我们可以先在奏章中陈明利害,强调此乃趁倭国内乱、一举解决心腹大患的千载良机。待朝廷决议下来,我们恐怕已在倭国本土站稳脚跟!届时,木已成舟,功勋摆在眼前,朝中那些迂腐之言,自然烟消云散。”
他停顿了一下,迎着朱照国和秦争灼热的目光,坦然道:“至于挂帅之人,此次远征,关乎国运,不容有失。我对倭国情况、新式舰船火炮运用最为熟悉。于公于私,我林尘,都当仁不让!”
朱照国闻言,眼中欣赏之色更浓,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当仁不让!就该如此!婆婆妈妈成不了大事!世侄,你若东征,老夫定然上书陛下,全力支持!必要时,老夫甚至可以亲自向陛下请命,为你押运粮草,做个后援!”
秦争也终于下定了决心,重重点头:“既然林都督有此决心与把握,老夫亦当附议!此战若成,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我二人便在此东山省,为你稳住后方,静候佳音!”
……
京师,皇宫御书房。
窗外接近寒冬,御书房内的气氛却依旧带着几分政事堂特有的肃穆。皇帝任天鼎端坐于御案之后,太子任泽鹏侍立在一侧,下首坐着内阁几位重臣:六科给事中邬思辨、户部尚书陈文辉、吏部尚书王奎、兵部尚书赵玄素。
“福远省剿抚并用,大局已定,新任布政使颇有才干,正在推行摊丁入亩,民心渐稳。”吏部尚书王奎捋须汇报道。
“江南省自林尘上次雷霆手段整顿后,盐政、漕运皆已理顺,加之商税新政,如今堪称国库钱袋,岁入丰盈。”户部尚书陈文辉语气中带着满意。
“如今看来,就只剩下东山省的倭患,尚未有彻底平定的捷报传来了。”兵部尚书赵玄素总结道。
太子任泽鹏闻言,脸上带着对老师的绝对信任,从容接口道:“父皇,有林师亲自坐镇,更有虞国公和杜国公两位老将军从旁协助,东山省倭寇虽凶顽,想必也掀不起太大风浪,平定只是时日问题。”
任天鼎微微颔首,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泽鹏所言不错。林尘那小子,虽然有时行事跳脱,让人头疼,但办正事从不含糊。有他在东山,朕是放心的……”
他话音未落,司礼监掌印太监吕进便迈着小碎步,无声而迅速地走入御书房,手中捧着一份密封的奏盒,躬身禀报:“陛下,东山省八百里加急捷报!”
“哦?刚说到他,捷报就来了?”任天鼎龙颜大悦,“快!呈上来!”
吕进恭敬地将奏盒奉上。任天鼎亲手打开,取出里面的奏报,快速浏览起来。前面部分与他预想的一样,详细禀报了如何利用火炮之利,于平海卫大破倭寇主力,彻底肃清东山倭患的经过。任天鼎边看边点头,脸上笑容愈发灿烂。
“好!打得好!朱照国和秦争老成持重,林尘奇谋迭出,火炮运用更是如臂使指!此战,当真是打出了我大奉的军威!”他忍不住拍案称赞,随即便想让吕进将捷报内容宣读出来,与群臣共享喜悦。
然而,当他目光扫到奏报最后部分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错愕与难以置信。他反复看了两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这才缓缓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向下方众臣,将奏报递给吕进:“吕进,你……将林尘奏报的后半部分,念与诸位爱卿听听。”
“老奴遵旨。”吕进双手接过奏报,清了清嗓子,用他那特有的尖细嗓音,清晰地将林尘关于趁势组建远征舰队,跨海东征,直捣倭国本土,以期永绝倭患的提议,一字不落地宣读了出来。
起初,众臣听到平定倭患,还纷纷面露喜色,交口称赞。但当“东征倭国”、“犁庭扫穴”、“永绝后患”这些字眼从吕进口中吐出时,整个御书房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林尘这石破天惊的大胆提议震住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便是轰然的议论声!
兵部尚书赵玄素第一个站出来,他身为军方重臣,此刻脸上充满了激动与兴奋,声音洪亮:“陛下!臣以为,威国公此议,高瞻远瞩,胆魄惊人!我大奉如今兵强马壮,火器犀利,新式舰队已成,正值士气巅峰!倭国国内四分五裂,各自为战,实乃天赐良机!此时不发兵,更待何时?此战若成,可一劳永逸解决我朝东南沿海数百年之心腹大患,更能扬我国威于海外,功在千秋!臣附议!”
他话音刚落,户部尚书陈文辉立刻皱紧了眉头,出列反驳,语气中充满了忧虑:“陛下!赵尚书所言虽有道理,但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操之过急!跨海远征,绝非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