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位进入濯泉仙府的修士,都会得到一枚破劫晶石,以保全性命。
这是濯泉仙府的格局得以成立的核心根基。
四国相争,只分高下,不决生死。
如若不然,一场尸山血海的仙府试炼之后,邛州的修仙界怕要当场四分五裂,什么化神仙缘都要毁于内斗。
同时,有破劫晶棺之术保证参与者不会死在仙府之中,四方才能全力相斗,才能让藏身幕后的濯泉府君得以尽兴。
但破劫晶石并不是无限量供应的,它本质上是产自元婴仙府的至宝,历经上千年的积累,定荒府手中也不过区区百余枚。
而今,库存的大部分晶石都已被调配到濯泉仙府。以至于在这相当漫长的仙府攻略期间,九州其余各地,都将无晶石可用。
这种情况下,指望定荒府能为正国多出的那页请仙书备足晶石,自是断无可能。
更何况许懿此举明显是在胡作非为,邛州世家更没必要响应他的请仙之礼。反而应该以“已读不回”的方式,向许懿略作威慑。
但前提是,邛州世家此时尚能有统一的声音。
丘乙说道:“正国以及邛州世家将败的大势,上面的人同观三面水幕,看的比咱们这些局中人还要清楚。事实上,在落凰山的内应曝光身份后,世家一派非但没有同仇敌忾,其内部矛盾反而再也压不住了。无论厉老爷子如何吹胡子瞪眼睛,大家还是更喜欢站在胜者一边。”
乌名在脑海中略作推演,问道:“所以,许懿最终请下来大批亡命徒?”
丘乙点头笑道:“亡命徒这个词选的好!在没有破劫晶石,更会得罪厉家家主的情况下,依然胆敢将名字写上请仙书的,的确可谓之亡命徒了。
“但世间亡命徒有两种,一种是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几近死士。另一种却是心怀侥幸,自以为只要不要脸皮就能占尽好处……”
乌名接道:“所以龙师姐呕心沥血的请援,最后就请来一群无脑贵物?”
丘乙叹道:“没错,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拜其所赐,即便夺回良城,也实在让人没有庆功的心情了。”
之后,丘乙借着酒兴,又抱怨不停。
按照他的说法,本来良城的战线,在龙清雪的经营下还算稳定。整体固然是修国一方战力占优,但良城坐拥地利人和,丝毫不落下风。
不错,尽管良城是正国刚刚才从修国手中夺下的城市,却赫然拥有人和。
龙清雪被发配边境后不久,便将良城的城主以及城中精兵们,调教得服服帖帖。
每日里,城主都要带领城中百姓,以各种方式,对龙厉二仙祭礼不断,活似国运牲畜一般,源源不绝地供应着国运。
其基本原理,倒是像极了乌名在瑞国逐渐组织开展的万心牌全国联赛。
扎稳根基后,龙清雪在战阵之上的算计,又往往能凌驾景仁和姜然,因此大局上,反而是正国时常能打出精彩反击。
但随着许懿请下的一众贵物到来,城中秩序陡然大乱。
那些贵物下界之前,各个恨不得和厉老爷子直签生死状,拍着胸脯表示生死自理,且下界后一定遵守龙厉二人的指挥。
但问题是,他们即便不听命行事,又有谁能奈何他们?厉家人甚至连先前的落凰山内鬼都清理不净,哪里顾得上这一众出身世家的游兵散勇?
每一个下界的人,都有各自的算计。
大部分人都是瞄准了“国运”。
濯泉仙府中,国运神通的各种妙用,早在过去一段时间里,经各个渠道传得世人皆知了。
持国运披挂,可令实力径直越级,最高可达金丹巅峰——其中乌名俨然属于金丹超模。
而以国运催化修为,则能让修行速度十倍、数十倍地暴涨。
只要尚能消化,这种提升几乎就没有止境可言。
大部分人瞄准的自然是后者。毕竟披挂再强,试炼之后也就消失了。反而修为的提升,却是实实在在的。
厉家的二少厉游龙,在被三清景仁打成晶石之前,便已靠着夺下良城得来的国运灌注,完成了筑基后期到巅峰的突破。
所以尽管他早早退场,壮志未酬,但其实综算下来也不亏了。
但也正是厉游龙这个先例的存在,让厉宏图越发难以阻拦后续的乌合之众。
凭什么只有你们厉家人能享受好处?
而为了从仙府中榨取国运,一众世家派系的游兵散勇们,简直不择手段。
在民间自立生祠,要求民众对其顶礼膜拜的。
借正国内乱,大肆杀良冒功,向朝廷上表请功,求国运赐福的。
当然,更少不了“勇敢”奔赴前线,试图在龙清雪眼皮子底下,挥霍各类国运加持的战略储备的。
良城的战线,本就是靠龙清雪的极限运营,才能勉强维持。如今骤然迎来一批内敌,纵使龙清雪有再多算计,也无力回天。
就在今日凌晨,一位胆大包天的世家公子哥,悄然窃走了良城的护城镇物。
于是良城的大阵当场消解,且这等倒行逆施,直接令正国的国运逆流,与修国主客易位。
三清仙门没有错过这个战机,丘乙一马当先,击败了仓促迎战的厉沧海,甚至斩破了其持有的部分国运披挂。
之后,良城防线一溃千里。而丘乙则在他人庆功的时候,单独跑来找乌名约饭。
听过故事之后,乌名也唯有叹息着与丘乙再次碰杯。
“难怪师兄不痛快。”
丘乙乘着些许酒兴,感叹道:“老实说,我到现在都搞不明白:那国君许懿,明明有着自学治国书,开辟诸般国运神通的才华,怎么就偏偏看不清国之大势?他如此倒行逆施,真以为最后能落得什么好下场吗?
“说实在的,龙清雪再怎么输,此刻抽身而退,也已经赢了大半。我估摸着一众天师之中,已经有人准备邀她去燕子山进修了。说到底,吾辈下界仙人,本质不就是一群过客么?但我们走得了,许懿怎么走?正国若是亡了,他还奢望能做安乐公么?”
听到这个问题,乌名却是心中一动,低声道。
“也或许,这就是许懿想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