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南下的礼部官员,都没有得到朱慈炅的接见。其实,朱慈炅也只见了黄立极一人,君臣相谈甚欢。
朱慈炅还请了太后一起留黄立极用膳,而且也没有安排首辅去住会同馆,而是将潞王在旧城的府邸直接赐给首辅当行辕。
可怜的潞王,他的新王府还在装修,只好先借住福王府。
朱常淓在两家银行借款最多,但他根本不是投资花费。因为钻地下赌场被施凤来的手下抓到,朱慈炅一怒之下,早没收了他的旧府邸,只不过他和他的王妃还住着,并没人赶他。
黄立极一来,锦衣卫就来了。其实朱慈炅也不知道他这个叔祖还住在旧城,他以为早空了,遣锦衣卫来是帮首辅收拾房间的。
朱常淓敢怒不敢言,只好跟朱常洵一起抱怨小皇帝。
“王兄,孤真的不是去赌博,真的是那家赌场有一件古董出售,孤亲自去看货而已。孤堂堂亲王,怎么也不可能下作到去赌博,皇上怎么就不信,把我的府邸说收就收了。”
朱常洵依然身着孝服,自郑贵妃薨逝,他便孝衣常着。听了潞王抱怨,却是眯着眼睛。
“收了就收了吧,你还能怎么办?小魔帝嘴上说得好听,实际根本不把亲情当回事,你伯母都年近七十了,他不一样没有放过她吗?
常淓啊,不是王兄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你收这些古董文玩可都不便宜,你也没有搞个正经营生,全靠分红可支撑不住。
小魔帝又把俸禄都停了,银行也不发钱了,你这样下去迟早要饿死。”
朱常淓不以为意。
“饿死好,饿死看看丢谁的脸。他可是把孤的所有家当封地都收了的,孤也应了,那他就得养着孤。”
朱常洵没接话头,开口道。
“你有没有听说,小魔帝想要开发郧阳。”
朱常淓一脸傲然神色。
“郧阳在哪?跟孤有什么关系?他想干嘛就干嘛吧,人家是神仙下凡,我们这群长辈还能阻止他不成?”
朱常洵的肥爪一掌拍在朱常淓肩头。
“笨蛋!上海怎么样?还有那个青岛。皇家公司人多嘴杂,都是没眼光的,结果好处全被那帮勋贵和商会商人吃到嘴里了。
现在这事还没有定,孤手上没有活钱了,你我兄弟合伙,跟小魔帝一注如何?”
朱常淓苦着脸。
“王兄,孤也没钱啊。银行说孤有严重失信风险,不借了,搬出亲王名头都没用。”
朱常洵有点恨铁不成钢。
“把你收藏的宝贝拿出来,抵押给银行,就可以换到钱。别看你没钱,所有亲王里就你最富,你那些东西都可以直接换钱的。”
朱常淓不干了,想溜,却被朱常洵一把把住肩头。
“银元,不想要吗?”
朱常淓苦着脸。
“王兄,我们是亲王,不愁吃不愁穿的。投资有风险啊,岷王的那个瓷器场就亏了,现在到处找人接手。我又不是经商的料,跟着皇家公司吃分红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冒险啊?”
朱常洵大脑袋凑近他。
“你只管出钱,啥事也不用干,哥保证给你分红。”
朱常淓依然不乐意。
“王兄你拿什么保证?万一亏了呢?”
朱常洵霸气十足。
“哥拿小魔帝保证,小魔帝就是天下大势,顺着他怎么都能赚到钱。咱们跟他最近,居然被别人把钱赚了,你不反思吗?
孤跟他闹得有点僵,但你没有啊。你进宫去陪陪他,教他点音乐怎么了?你是长辈,怎么能不尽心?
如果能从他口中套出些消息,投资方向不就稳了。他要在郧阳干什么,我们就做周边产业,稳赚不赔的生意不会做吗?这些都是白花花的银元,比你那些宝贝值钱多了!”
福王、潞王兄弟商议赚钱大计的同时,内阁首辅黄立极正辞别朱慈炅母子。
黄立极出宫有点晚,不过依然是御驾接送。看着眼前这座豪华官邸门头的“潞行云府”四字,黄立极愣了愣,这似乎是座王府别院,有点超格了。
他的内阁中书孙之獬和管家随从已经打着灯笼侯在门口了,黄立极谢过宫中太监,终于还是进府了。天都黑了,这也不能换地了不是,不过他还是随口问了句。
“潞王的府邸?”
孙之獬非常讨好。
“元辅明见。”
黄立极没好气。
“一头蟒蛇,也要行云布雨?”
孙之獬偷笑附和。
“毕竟也算龙子龙孙。刘阁老和孙阁老,大宗伯都等着元辅。”
黄立极微微驻足,稍作思考。
“领路。”
黄立极终于还是和刘一燝,孙承宗见面了,还有一个想见皇帝没有见到的孟绍虞,他升任礼部尚书后还没有见过皇帝呢。
几人一番客套后,就在潞王的书房落座。孟绍虞摩挲着潞王的紫檀圈椅,面对内阁三位大佬,嘴唇几张终是没敢先声。
孙承宗首先开口,有些急切。
“中五,取消科举之事,陛下有没有松口?”
黄立极坐在主位,但他其实也是客,并不熟悉这里,四下张望了下,这书房布置倒是还有些雅致。
“老夫不知道你们怎么惹出陛下这个想法的,但想来满朝南声,有为之主皆不为也。你们是看轻陛下还是看高了你们自己?”
孙承宗低头不语,这事其实是他激化的,他不觉得自己有多大错,小皇帝明显太敏感太过激了。
刘一燝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他也不是为这件事来见黄立极的。相比于废除科举几成定局,刘一燝更关心的是郧阳之事。
但“满朝南声”四个字和黄立极隐隐的责备语气,还是让他很不爽,他缓缓开口。
“这书房里可只有老夫一个江西人,首辅是在怪我吗?不管什么原因,青史留名的可不只老夫一人,而且首辅的名字一定排在老夫前面。
千年科举,一朝罢除。陛下年幼,此责尽在内阁。后人如何评说,我们说了可不算。”
黄立极神情严肃。
“此事老夫支持陛下。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孟绍虞大惊失色。
“元辅,三思啊!”
孙承宗也匆忙看向刘一燝,却见刘一燝捻须一笑。
“此事,老夫支持首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