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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小说 > 诸天火红年代,冰箱每日刷新 > 2.爷爷的良苦用心,二豪银角

2.爷爷的良苦用心,二豪银角

    阳光明看着一家人沉浸在绝望与悲伤之中,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的难受。

    他静静地站在昏暗的屋子里,目光从低声啜泣的母亲,移到瑟瑟发抖的妹妹们,再落到以手掩面、无声痛哭的父亲身上。

    那压抑的呜咽声,像钝刀子割着他的心。

    他的脑海深处,那座装满物资的冰箱空间依旧稳固如山,里面的东西足够让全家人立刻过上饱暖无忧的生活。

    米面堆积,油脂凝固,各种食品码放整齐,甚至还有新鲜的果蔬肉类。

    只要他愿意,此刻就能拿出大米白面,香喷喷的红烧肉,让家人饱餐一顿,驱散这蚀骨的饥饿与绝望。

    但他不能。

    至少现在不能。

    哪怕以最快的速度,也得等他外出一趟之后,再带回家可以下肚的东西。

    在这个物资极度匮乏、人人都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年代,任何不合常理的财富和食物来源,都可能给家人引来灭顶之灾。

    他必须找到一个合理的,至少是能让家人接受的理由,循序渐进地改善生活。

    任何操之过急的行为,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危险。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的霉味与绝望气息,让他更加清醒。

    他走到父亲身边,弯腰拾起那根倒在地上的简陋拐杖,轻轻放在父亲手边。

    然后,他转向母亲,声音尽量放得平稳温和。

    “娘,别哭了。日子是难,可咱们一家人不是还在一块儿吗。”

    楚元君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儿子那在昏暗中显得异常沉静的面容,心中微微一怔。

    儿子的眼神,不知何时,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变得深邃而沉稳,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十岁。

    阳光明又看向依旧捂着脸的父亲,继续说道:

    “爹,你也别太自责。伤了腿,不是你的错,是那些天杀的劫匪造的孽。

    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腿养好。家里的事,以后有我呢。”

    阳怀仁缓缓放下手,露出一张因痛苦和愧疚而扭曲的脸,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

    阳光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心安的力量。

    “我已经十七,是个大小伙子了。就算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固定的活计,每天出去打打零工,总能挣回点嚼谷。

    拉洋车,扛大包,去码头出苦力,什么活儿不能干?

    咱们勒紧裤腰带,挖野菜,剥树皮,怎么也能把这段最难的日子熬过去。

    人活着,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阳光明顿了顿,目光扫过依偎在母亲身边的两个妹妹,看着她们那瘦得只剩下一双大眼睛的小脸,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静婉,静仪,别怕,有哥在。”

    大妹妹阳静婉紧紧抓着他的胳膊,用力地点了点头,那双大眼睛里,依赖之色更浓。

    小妹妹静仪也听懂了哥哥的话,虽然依旧怯怯地缩在母亲怀里,但看向哥哥的眼神里,少了一丝愁绪,多了一丝懵懂的期盼。

    楚元君听着儿子这番话,悲恸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欣慰。

    酸楚的是,儿子本该在学堂里安心读书,准备考大学,如今却要早早扛起生活的重担。

    欣慰的是,儿子长大了,懂事了,在这风雨飘摇之际,成了这个家可以依靠的支柱。

    她擦了擦眼泪,梗咽道:“光明说得对,他爹,咱们……咱们不能先自己垮了。孩子都看着呢。”

    阳怀仁看着儿子,眼神复杂。

    欣慰自然是有的,儿子能说出这番有担当的话,足以说明他是个有责任心的好孩子。

    但更多的,是铺天盖地的伤感和自责。

    他想起儿子小时候,抱着书本如饥似渴阅读的模样。

    想起儿子以优异的成绩考上高中时,老师们交口称赞,说这孩子是块读书的料,将来准能考上大学,光宗耀祖。

    儿子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从小到大,赞誉之声不绝于耳。

    进入高中之后,更是刻苦用功,常常挑灯夜读。

    半年前,学校的老师还特意找过他,说以阳光明目前的成绩和势头,只要保持下去,考上大学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可偏偏,家里的经济状况急转直下。

    战乱频频,物价飞涨,他那点微薄的收入,连维持一家五口最基本的温饱都变得异常艰难。

    眼看着儿子还有半年就能高中毕业,家里却再也拿不出一个铜板来支付学费和生活费。

    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没用,亲手断送了儿子的前程。

    是他,让原本前途光明的儿子,不得不辍学回家,跟着他们一起在泥泞里挣扎。

    这半年里,儿子不是没出去找过事做。

    可这兵荒马乱的年月,百业萧条,连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师傅都朝不保夕,何况他一个半大孩子,一纸高中文凭,又能顶什么用。

    若是放在战前,一个高中生,怎么也能在商铺、公司里谋个文员的差事,体体面面,养家糊口不成问题。

    可如今,所有的工厂、公司都在勉力支撑,裁员尚且来不及,哪里还会招人。

    儿子只能每天去街口、码头碰运气,干些最累最脏的零活,挣几个微不足道的铜板,还常常被克扣工钱,空手而归。

    一想到儿子那本该握笔的手,要去拉车扛包,要去和那些粗鄙的苦力争抢活计,要去忍受工头的呵斥与白眼,阳怀仁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是他,拖累了儿子。

    “光明……”阳怀仁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是爹……对不住你……”

    阳光明摇了摇头,他融合了四世记忆,心智早已远超常人,更能理解这个时代和父亲的无奈。

    “爹,别说这些。读书有读书的路,干力气活一样有活路。天底下靠力气吃饭的人多了,不丢人。

    眼下最要紧的,是咱们一家人齐心,把这道坎儿迈过去。”

    在他的劝慰下,一家人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楚元君止住了哭泣,开始默默整理炕上那点破烂家当。

    阳怀仁虽然依旧颓唐,但眼神里不再是一片死寂的绝望,多了一丝挣扎求生的微光。

    两个妹妹也安静下来,只是依旧紧紧挨着哥哥和母亲,仿佛这样才能汲取到一点温暖和力量。

    人活着,不管日子多难,多苦,总得挣扎着朝前走。

    死了,就真的一了百了,什么希望都没了。

    就在这沉闷压抑的气氛稍稍缓解之际,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随即,帘子被掀开,一家之主阳汉章佝偻着身子,步履沉重地走了进来。

    屋里的几人都是一愣。

    阳光明反应最快,连忙从墙角搬过那个唯一还能勉强坐人的破凳子,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

    “爷爷,您坐。”

    阳汉章看了一眼大孙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他缓缓坐下,目光在狭小昏暗的屋子里扫过,最后落在儿子阳怀仁和儿媳楚元君那明显刚刚哭过、依旧带着泪痕的脸上。

    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虽然分家是他提出来的,也是目前看来唯一能让大家各自寻条活路的办法,但看到长子一家如此凄惶无助,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又如何能不痛。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几人微弱的呼吸声。

    沉默了片刻,阳汉章才开口,声音干涩。

    “怀仁,往后……你们有啥打算?”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阳怀仁那条肿得老高的伤腿上,补充道:

    “这房租,眼看着就要到期了。下个月……你们还租不租这儿的房子。”

    这是个无法回避的现实问题。

    阳怀仁靠在炕沿上,脸色灰败。

    他这条腿,别说出去找活计,连正常走路都成问题。家里分文没有,还拖着病体,能有什么打算。

    他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左腿立刻传来一阵钻心的抽痛,让他额头冒出冷汗。

    他咧了咧嘴,露出一丝苦涩。

    “爸,这房子……怕是租不起了。”

    他抬眼看了看这间破败不堪,却好歹能遮风挡雨的屋子,眼中闪过一丝留恋,但很快被决绝取代。

    “等腿稍微好点,能挪动了……我就出去找个地方,搭个窝棚先凑合着。

    总能找到地方的……城外,河边,总能找到块地方……”

    他的话,让楚元君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差点掉下来。

    搭窝棚。那意味着夏不遮雨,冬不避寒,和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没什么两样。

    而且,住在那种地方,安全更是毫无保障。

    阳汉章听着儿子的话,脸上皱纹仿佛更深了。

    他早就料到会是这样。

    他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你娘……她手里,还攥着几件当年陪嫁过来的首饰。”

    他声音压低了些,“要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我去跟她说说,把那几件首饰拿去当了,应应急。交这房子的租金,应该……差不多够。”

    他特意强调了“说说”和“差不多够”,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确定。

    阳光明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心中了然。

    那后奶奶,怎么可能愿意拿出自己的私房,去贴补前房留下的长子。

    爷爷这话,多半是安慰的成分居多,或者说,是他自己心里还存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阳怀仁几乎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态度很坚决,“爸,不必了。那是娘的嫁妆,她自个儿留着傍身吧。

    就算……就算她愿意拿出来,帮我们交了这个月的房租,那下个月呢,下下个月呢。

    往后的日子长着呢,总不能一直指望着这个。早晚……都得自己想办法。”

    他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倔强。

    他不想去求那个本就对他们大房不算亲厚的继母,更不想让老父亲为了他去作难。

    阳汉章看着长子那执拗的神情,深深叹了口气。

    他对这个大儿子的脾气再了解不过,知道他把脸面和骨气看得比什么都重,早就猜到他会是这般反应。

    他不再劝说什么当首饰的事,话锋一转:“不租这儿的房子也好。不过,也没必要非去城外搭窝棚受罪。”

    阳怀仁抬起眼,有些疑惑地看向父亲。

    “不去搭窝棚,还能去哪儿。难道去睡大街,睡桥洞吗?”阳汉章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去你大姐慧凝那儿。”

    “啥?”阳怀仁愣了一下,随即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脸上露出极度的为难之色,“去大姐家。这……这怎么行?”

    阳光明的大姑阳慧凝,是阳怀仁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姐弟俩的感情一直很好。

    阳慧凝嫁的丈夫姓王,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学教员,家里是北平的老住户,在南城有自己的一个小院子,虽然不算富裕,但比起如今阳家这般山穷水尽的光景,确实要强上不少。

    “怎么不行?”阳汉章语气加重了些,“我知道你爱面子,不愿意给人添麻烦,更不愿意看人脸色。

    可现在是啥时候,是讲究面子的时候吗?

    一家五口的性命要紧,还是你那点脸面要紧?”

    他的目光扫过瘦弱的楚元君和两个孙女,声音带着沉痛。

    “你看看元君,再看看静婉静仪,她们还能撑多久?你这条腿,又还能拖多久?

    慧凝是你亲姐姐,打小就疼你。知道你到了这步田地,她能不心疼,能不尽心帮你?

    你姐夫也是个实诚人,通情达理,不会说什么的。

    他们家里有四间房,虽然也不宽敞,但你们一家子过去,挤一挤,总能住下。至少,这租房子的钱,就能省下了。”

    阳汉章一条条分析着,显然深思熟虑过。

    “吃饭的问题,他们家里条件也有限,肯定不能全指着他们。但偶尔接济一点,帮衬一把,总还能做到。

    难关总是一时的,谁还没有个走背字的时候。先把眼前的生死关熬过去再说。

    等以后你的腿好了,日子缓过来了,再十倍百倍地回报你姐姐姐夫,也不迟。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阳怀仁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身下的炕席。

    父亲说的道理,他都懂。

    但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尤其是可能要看那位亲家婆婆的脸色,这滋味定然不好受。

    但正如父亲所说,眼下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一家人能有个遮风挡雨的住处,不用流落街头,这比什么都强。

    可是,让他开口去求姐姐,去给姐姐一家增添那么大的负担,他实在张不开这个口。

    姐姐在婆家的日子,也未必就如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

    他沉默着,内心激烈地挣扎。

    楚元君在一旁听着,也是心乱如麻。

    她自然不愿意带着两个女儿去睡窝棚,那简直不敢想象。

    去大姑子家借住,虽然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但正如丈夫所顾虑的,寄人篱下,难免要看人脸色,受人闲气。

    她偷偷看了一眼丈夫那痛苦纠结的神情,心中叹了口气,没有出声。

    阳光明将父母的神情尽收眼底。

    对于投奔大姑这个选项,如果没有他的冰箱空间,确实是眼下唯一的出路。

    从现实角度出发,这确实是目前最能保障家人安全和基本生存的选择。

    但现在,当然是用不上了。

    如今家里有了他这个顶梁柱,当然不用去投奔大姑,但趁着这个机会,另外找个地方租房,却是他期望的事情。

    他身负冰箱空间这个巨大的秘密,和一大家子亲戚住在一起,人多眼杂,想要偷偷拿出东西补贴家用,难度会大大增加,暴露的风险也更高。

    如果能自己一家人单独居住,他也能更方便地,逐步地改善家里生活,编造理由也更容易让人信服。

    比如,可以说找到了稳定的零工,运气好遇到了阔绰的雇主给了赏钱,或者捡到了什么值钱的小物件之类的理由。

    总之,相对独立的空间对他而言更重要。

    不过,他不能直接反对爷爷的建议。

    爷爷是出于好意,是基于当前困境能想到的最稳妥的办法。

    他需要做的,是引导父母做出更符合他后续计划的选择,同时也不能显得太过急切和反常。

    阳怀仁挣扎了许久,才抬起头,脸上满是疲惫和无奈。

    “爹,您说的……我再想想。容我……再想想。”

    他没有立刻同意,但也没有像刚才拒绝继母当首饰那样一口回绝。

    生存的压力,终究还是压过了自尊心。

    阳汉章也知道这事不能逼得太紧,需要给儿子一点消化的时间。

    他能做的,就是把这条相对稳妥的活路指给儿子看,至于最后怎么走,还得儿子自己决定。

    他点了点头,脸上的皱纹舒展了些许。

    “行,你好好想想。想通了,就让光明去给你姐捎个信儿。”

    阳汉章站起身来,他的目光落在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阳光明身上。

    “光明,你送送爷爷,顺便……陪爷爷在外面走走,透透气。”

    阳光明立刻应道:“好的,爷爷。”

    他上前一步,搀扶住阳汉章的胳膊。

    阳汉章拍了拍他的手背,没再说什么,由大孙子搀扶着,缓缓走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屋子。

    楚元君和阳怀仁看着爷孙俩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茫然与沉重。

    未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阳光明搀扶着爷爷,走在狭窄的胡同里。

    此时已是上午,阳光勉强透过灰蒙蒙的天空照射下来,却驱不散笼罩在北平城上空的压抑气氛。

    胡同两边的墙壁斑驳,露出里面的土坯,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坍塌,用乱石勉强垒着。

    偶尔有面黄肌瘦的邻居进出,看到爷孙俩,也只是麻木地点点头,或者干脆视而不见。

    大家都被生活压弯了腰,没有多余的气力去关注旁人。

    他们租住的这个一进院的四合院,位于南城一片较为破败的区域,原本住的也都是些不算富裕的平头百姓,如今更是多了许多逃难来的外来户,显得拥挤而杂乱。

    阳汉章并没有走远,出了胡同,转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这里堆着一些不知谁家丢弃的破烂家什,平时少有人来。

    他停下脚步,轻轻挣脱了阳光明的搀扶,靠在一堵还算完整的墙壁上,微微喘息着。

    年纪大了,又长期营养不良,走这点路已经让他感到有些吃力。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身材挺拔,面容虽然稚嫩却眼神沉静的大孙子,心中百感交集。

    “光明啊。”他开口,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刚才屋里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阳光明点了点头,“听见了,爷爷。”

    “你觉得……你爹他,会同意去你大姑那儿吗?”阳汉章看着孙子问道。

    阳光明沉吟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我爹的性子,爷爷您最清楚。他不想给大姑添麻烦。”

    阳汉章叹了口气,“是啊,你爹就是太要强,太顾着脸面了。可这脸面,能当饭吃吗?”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阳光明,“光明,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比你爹当年……想得明白。你得劝劝他。

    现在去投奔你大姑,是最好的选择。至少能有个落脚的地方,不用露宿街头。你大姑家里再怎么难,一碗稀饭,总能匀出来。

    我决定分家,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你爹只要舍下脸去求你大姑,你们一家起码的住宿问题就能解决,吃饭上头,你大姑多少也能帮衬点。”

    阳光明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阳汉章继续说着,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无奈。

    “你奶奶手里那几件首饰,是她的命根子,是她的私人财产。她心里头,肯定是偏向自己生的怀义和怀礼。

    分家了,她没了顾忌,那点东西,肯定会偷偷贴补给你二叔三叔。指望她拿出来救你爹这个前房的儿子,难。

    我活了大半辈子,这里面的弯弯绕,看得明白。

    所以,长痛不如短痛,趁早分了家,各寻活路吧。”

    老爷子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阳光明心中触动。

    爷爷是真心为父亲,为他们大房考虑的。在有限的条件下,他已经尽力为他们谋划了一条生路。

    “爷爷,我明白您的苦心。”阳光明轻声说道,“我会好好劝劝爹的。”

    阳光明顿了顿,话锋微转,语气变得坚定起来,“爷爷,我也长大了。这段时间,我会想办法多出去找点活干,多挣点钱。

    也不一定非要去麻烦大姑。也许……也许我能找到办法,租个更便宜点的小房子,够我们一家挤着住就行。

    总之,我会想办法,争取能早点承担起养家的责任。”

    他的话语里,没有少年人常有的浮夸和冲动,只有一种沉静的自信。

    阳汉章看着孙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下去。

    他喜欢这个大孙子,从小就聪明伶俐,读书用功,是他曾经寄予厚望的孙辈。

    大孙子被迫辍学,是他心头的一大憾事。

    如今听到孙子说要担起责任,他既感欣慰,又觉心酸。

    “好孩子,你有这个心,爷爷就知足了。”阳汉章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世道……苦了你们这些孩子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哆哆嗦嗦地伸手进自己那件破旧长衫的内兜里,摸索了半晌,才掏出一个小小的,用旧手帕包裹着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手帕,里面躺着一枚小小的,边缘有些磨损的银角子。

    “爷爷没什么本事,也没给你们留下什么家业……”阳汉章的声音带着深深的自责,他将那枚小银币塞到阳光明的手里,“这是爷爷……最后的一点体己钱了。你拿着。”

    阳光明感到手心一凉,那枚小银币带着老人掌心的温度。

    他摊开手掌,仔细看去。

    那是一枚广东双毫银币,上面写着“贰毫银币”,也就是两角钱的面值。

    银币不大,因为长时间的摩挲,图案有些模糊。

    在如今法币、金圆券疯狂贬值,几乎变成废纸的情况下,银元、银毫子这类硬通货,是民间私下里最认的货币。

    这一枚两毫的小银币,按照当下的物价,大概能买到大约一斤左右的白面。

    在全家山穷水尽,连一口吃的都找不到的情况下,这一枚小银币,几乎就是救命的钱。

    爷爷却把这最后的一点希望,偷偷塞给了自己。

    阳光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得厉害。

    融合了四世记忆,他见识过太多的财富与奢华,也曾拥有过富可敌国的资产。

    这一枚小小的,价值仅相当于一斤面粉的银毫子,在他漫长的生命历程中,简直微不足道。

    但此刻,握着这枚还带着爷爷体温的银币,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沉甸甸的关爱与无奈,他的眼眶竟有些发热。

    这不仅仅是一枚银币。

    这是爷爷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挤出来的最后一点心血,是对他这个孙子无声的扶持与期望。

    “爷爷,这钱……”阳光明下意识地就想推拒。

    他有空间,有物资,根本不需要这点钱。这钱留在爷爷身边,或许关键时刻还能应应急。

    “拿着。”阳汉章不由分说地打断他,枯瘦的手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将他的手指合拢,紧紧包住那枚银币,“别声张,别让人看见。”

    他的目光严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关爱。

    “你还年轻,往后的路长着。万一……万一有个什么急用,也能应应急。”

    阳汉章看着孙子那怔忪的表情,语气缓和下来,带着深深的疲惫。

    “收好它。爷爷……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说完,他不等阳光明再说什么,用力挥了挥手,转过身,佝偻着背,一步一顿地,朝着胡同口的方向走去。

    那背影,在灰暗的天空和破败的墙壁映衬下,显得格外苍凉与孤独。

    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阳光明站在原地,手心里紧紧攥着那枚带着余温的小银币,看着爷爷的身影消失在胡同拐角,久久没有动弹。

    他的心中,情绪翻涌。

    有对爷爷的感激与心疼,有对这个时代的无奈与愤懑。

    更有一种强烈的,要尽快改变家人处境,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决心。

    爷爷基于现实考量,为他们指了投奔大姑的路。

    但他阳光明,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和手段,更拥有冰箱空间这个逆天的依仗,绝不可能真的去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他要靠自己,撑起这个家。

    而且,要尽快。

    父亲的腿伤需要医治,长期的饥饿和营养不良让家人的身体都处于崩溃的边缘,不能再拖了。

    他需要找一个合理的契机,一个能让家人接受的,他“挣到钱”或者“找到门路”的理由。

    独立租房,是第一步。

    只有脱离了大家庭的视线,他才能更自由地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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