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有微风。
空旷无人的街头,忽然出现了一条火把长龙。
他们以极快的速度直扑坐落于郁南城西北角,占地足有数十亩的曹家。
听闻,曹家这宅子当年是请风水高人定的,乃是一个能够封侯拜相,鱼跃龙门的局。
曹家的大富大贵如今已是肉眼可见的,至于其他的,暂时尚未可知。
如果顺利的话,他们应该能在另一个地方实现封侯拜相。
街口,钱富贵手握横刀,神色冷酷的下达了军令。
“列阵,堵门,放火!”
在陈无忌面前如同话痨一般,有用没用的话总是会一骨碌往外倒的钱富贵,在下达军令的时候却简洁的厉害,生怕多说一个字。
熊熊的火把很快分成数股,堵住了曹家的前、后、侧三处门户。
几乎没有片刻的耽搁,阵势刚成,成捆的柴火就从高墙扔了进去。
每名将士都随身携带了两捆柴火,这个数量应该足够温暖所有曹家人,让他们在这个炎热的夏季,感受到热带气候的火热了。
吴不用率领天池关府兵守在后方,他们将作为机动部队,随时准备策应,哪一处门户吃紧,他们就往哪处门户上补。
这样的后手,陈无忌不只是留了吴不用,还有陈保家和陈无印两队人。
他们分别埋伏在去往曹家的必经之路上,防备随时可能会出现的援兵。
神仙岭之战后,陈无忌对将士们进行了赏赐之余,还对现有兵力进行了重新调整,以陈保家、陈无印、钱勇、吴不用四人为旅帅,分别统帅陈氏族兵、钱家部曲,以及天池关府兵。
陈无忌并没有去打散他们,每一旅的兵力多少不等,有超过朝廷编制的,也有严重少了的,就譬如熊泡子和吴不用这两队人,只有堪堪两百。
这两边的战斗,陈无忌都没有参与。
他带着亲卫和徐增义,统御在昨夜刚刚投诚的三百余府兵,亲镇城楼。
今天晚上是只针对曹家的战斗。
但同时,也可以是一个连环局。
郁南的这些地头蛇,除了曹家之外,余者全部都把家兵部曲养在城外的庄子里,没人像曹家这么干。
如果他们听到风声要来驰援曹家,这支刚刚投诚的府兵将会成为演员,在恰当的时机放一拨人进来,关门打狗。
除此之外,陈无忌还在用身边的二十八亲卫钓这支烂到了骨子里的府兵,把他们中间的好人和坏种挑拣出来。
三十人对三百余,这是一步险棋。
但,陈无忌实在不想浪费这个机会。
在考虑到自己应该有可靠的生路之后,陈无忌决定还是赌一把,把郁南城这混乱的局势,用力往前推一把,争取一个短暂的平稳。
留给他的时间很有限,他必须要在短时间内稳住局面。
来自河州的军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抵达。
羌人先头部队被团灭,但谁也不知道他们后续还有没有部队。
这两者,也许明日就有可能忽然间兵临城下。
陈氏已经起了全部的家底来做这一场豪赌,若非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陈无忌实在不想落草为寇。
尤其是败退之后的落草为寇,更非他心中所愿。
“在先生的眼中,这应该算是小场面了吧?”陈无忌站在城墙上,吹着带着燥热气息的晚风,随口问了一句。
他有些紧张,需要找点儿话题。
月色皎洁,这极阴极柔的光芒却一点也宁静不了陈无忌的内心。
“不小。”徐增义摇头,落后了一个脚步和陈无忌站在了一起,“虽然这一战,双方投入的兵力都不算多,但变数实在是太多了。”
陈无忌忽然笑了起来,“这话,我怎么感觉那么耳熟呢?”
“神仙岭上,我们曾说过。”徐增义淡笑说道。
陈无忌点头,“那一战虽然出现了一些偏差,但我们打的的确很漂亮。我事后反复思量,都有些怀疑那到底是不是我自己打出来的战绩,很恍惚,赢的很不真切。”
“都尉是不是没有读过陈氏的历史?”徐增义问道。
陈无忌摇头,“没见过这本书。”
“我恰好看过,陈氏有过无数次绝地反击的战例。”徐增义说道。
“只可惜,大禹立朝之后,这些书应该只有那些兵家的手中才会有了,而且还不敢光明正大拿出来看,只能偷偷藏着。”
“奇怪,为什么我们自己家反而没有呢?”陈无忌疑惑问道。
徐增义失笑,“都尉问我,怕是问错了人,这事我可真不清楚。”
一名亲兵忽然走了过来,“家主,县令大人来了。”
“你连县令都给拦了?”
亲兵忙摇头,“卑职只是远远看到他过来了,特来禀报家主一声。”
“不用管,他要来就来。”陈无忌说道。
“喏!”
不多时,秦风左手酒右手剑姿态蹁跹的走上了城墙。
这个家伙,不管在什么时候,看起来总像是一个无事饮酒花前月下,闲来剑挑红帐会花娘的浪荡客,全无半点官威。
“无忌兄弟,今日宜饮酒,来两杯?”秦风洒脱的笑着,向上提了提他手中的酒坛,然后不等陈无忌拒绝,就反手拿出了三个酒盏。
他依次将酒盏摆在了城墙上,一掌拍开酒坛,来了个飞流直下三千尺。
“久闻徐公高雅之名,一直未曾得见,日前偶然得知,才猛地惊醒。原来我心慕之人,竟一直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秦风捧着一碗酒,递给了徐增义。
“无忌兄弟,先往边上稍一稍,这一碗酒我必须先敬徐公。徐公的来时路,秦某深憾之。”
徐增义的眼神陡然变得危险了起来。
他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笑意,直直看了秦风片刻,缓缓接住了酒盏,“我的贱名应该不至于那么出名才对?”
“世上不知徐公者,自然只会将徐公认为是一个靠打棺材为生的庸常之人,可知徐公者,一丝一毫皆有迹可循。”秦风感慨的说着,举起一碗酒和徐增义的碗沿轻轻碰了下。
“我早知徐公隐姓埋名在郁南城中生活,这郁南一县之地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想找一个隐姓埋名之人可不容易。”
“但徐公你自己站出来了,我就很好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