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门隐士》第三部 第14章 寒夜疗毒,道心映灯
铅灰云层被狂风揉成破棉絮,沉甸甸压在据点青瓦上,每一片瓦当都在风雪中颤栗。云逍踏进门时,靴底雪沫瞬间融在廊下暖意里,竟与石板上蜿蜒的血痕缠成怪异的图案——那血痕拖得极长,末端在偏殿门槛处骤然变宽,像有人在此处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殿门敞着,炭火焦香、血腥气与邪煞特有的阴冷死死缠在一起,那阴冷黏得像陈年蛛网,钻进门缝时竟让廊下灯笼的火光都矮了半截,红焰缩成豆大一点,在风里摇摇欲坠。
“云师兄!这三位……邪煞已经入脉了!”林小婉的声音裹着哭腔,捧着药碗的手抖得比殿外树梢还烈,青瓷碗沿磕着案几“叮叮当当”响,琥珀色汤药溅在草席上,晕出枯木霉斑似的褐圈。三张铺位上的弟子直挺挺躺着,脸色青灰得像埋了百年的棺木,嘴唇泛着死鱼般的乌紫,胸口起伏细若游丝。最左侧的沈青往日总追在云逍身后问“师兄看我‘流风回雪’对不对”,眼睛亮得能映出星光,此刻却眉头拧成死结,冷汗泡软了颈间“静心”桃木符,符上纹路糊成一团。他每吸一口气都带着倒抽冷气的痛哼,胸口鼓得像要炸开,却连半分新鲜空气都吸不进肺里。
云逍快步上前,双指刚搭上沈青腕脉,便如遭冰锥刺掌——邪煞在经脉里横冲直撞,像疯牛踏毁良田,把温润灵力搅得粉碎,连丹田那处本该暖热的核心,都裹着层薄冰似的寒意。“我试了三次引水诀。”林小婉撸起袖子,虎口处青紫色瘀痕触目惊心,“水灵术主柔,本想裹住邪煞慢慢引,可刚触到经脉深处,就被那阴邪之力撞回来,灵力溃散时震得我整条胳膊发麻。”她指向中间弟子,那人眼窝深陷,脸色比沈青更难看,“方才强行逼毒,他直接疼晕过去,脉象乱了半分,再晚收力,经脉就震裂了!”话音刚落,炭盆“噼啪”爆响,一粒火星溅在残雪上,连青烟都没冒就灭了——这细微声响像根针,挑破了殿内的死寂,几个弟子垂着头攥紧衣角,指节泛白得吓人。
云逍盯着沈青攥紧的拳头,指甲嵌进掌心渗出血丝,在苍白掌面格外刺目。他深吸口带着雪意的冷气,强迫纷乱思绪沉淀——师父说过,修士临危最忌心乱,道心稳如磐石方能破局。脑海突然浮出土灵长老的模样,去年深秋药圃里,长老捏着株被毒虫啃剩半片叶的山参说:“草木遭厄先固根,修士中邪当守丹。土系护心石藏着大地沉凝力,能镇丹田如守孤城,再以道心为火燃正气为薪,邪煞自退。”当时他忙着浇灵芝,只当是闲谈,此刻想来竟如暗室明灯。
“取护心石和清心符!”云逍声音稳得像殿外老青柱,林小婉愣了瞬,连忙从储物袋翻出锦盒——三块巴掌大的青石躺在里面,泛着土黄色光晕,触手温凉如春日冻土。云逍点燃清心符,金灰带着草木香渗入沈青眉心,见他眉头舒展,才将护心石按在其丹田。土系灵力如解冻溪流缓缓渗入,力道拿捏得毫厘不差——重一分震伤丹田,轻一分镇不住邪煞。半柱香后,他额角冷汗滴在沈青衣襟上,晕出深色水迹,却始终盯着对方脸色,不敢错过半点邪煞反扑的征兆。
风卷着鹅毛雪撞在窗棂上,像山野冤魂哭号。逼毒至手腕时,邪煞突然疯狂反扑,云逍掌心骤传来灼痛,护心石光晕暗得只剩一点红。“不好!”他咬牙压下喉头腥甜,舌尖尝到铁锈味,迅速将道心火凝作细丝,不再硬闯,顺着经脉纹路慢慢疏导。这火柔如案头烛火,却带着水滴石穿的韧劲,贴着邪煞边缘灼烧。周围弟子屏住呼吸,林小婉双手合十祈祷,看着云逍脸色从白转青,嘴唇失去血色,却没人敢出声。终于,一丝黑气从沈青指尖逸出,落进炭火中“滋啦”作响,云逍舒气时,后背衣衫已被冷汗浸透,黏在背上冰凉刺骨,脸上却漾开释重的笑。
他没接林小婉递来的热茶,目光转向第三个伤员林砚。这外门弟子总缩在人群尾端,练剑却最刻苦,演武场的月光下总少不了他的身影,剑穗磨断了三个。此刻林砚疼得弓成虾米,衣衫浸透冷汗,勾勒出瘦削轮廓,喉间压着痛哼,额角青筋像扭曲的蚯蚓。云逍刚按上护心石,林砚突然睁眼,浑浊眼球布满血丝,竟凭着濒死蛮力推开他:“别治了!这疼比断骨还狠,废了修为倒清净!”
这推力极大,云逍本就灵力耗损严重,丹田传来空乏酸胀,踉跄着撞在案几上,“哐当”一声,药瓶纱布摔了满地,药膏混着药味流出来,与血腥味缠成刺鼻气息。林砚经脉本就千疮百孔,这一挣动让邪煞直逼心脉,他喉头一甜,嘴角溢出黑血,滴在草席上像朵丑陋的花。“林砚!”林小婉惊呼着要上前,却被云逍拦住——此刻林砚心神涣散,强行施救只会震碎经脉。
云逍蹲下身与他平视,放轻声音:“还记得三个月前,你在老槐树下救的小乞丐吗?”林砚猛地僵住,抽搐的身体竟缓了些,浑浊眼睛里闪过微光。“那天雪比今天大,孩子冻得缩在树根下,小脸青紫,连哭的力气都没了。”云逍指尖传去一缕暖灵力,“你背他走三里山路去医馆,裤脚冻成冰壳,脚踝磨出血泡,却笑着说分了他半块麦饼,自己饿着练了一下午剑。”他顿了顿,眼神郑重,“你说‘修行丢了恻隐心,成仙又如何?不如做凡人积善德’,这话我没忘。”
林砚喉结滚动,干裂嘴唇动了动,眼里迷茫转瞬被剧痛吞没:“那时候不疼……现在我撑不住了……”他头歪向一边,呼吸断断续续,脸色青得像蒙了层霜。“道心如灯,灯芯不灭火就不熄。”云逍拭去他嘴角黑血,再次按上护心石,“炭炉逆风时,拢紧炉门护着火星才能复燃。你放弃就是敞开门,让邪煞吹灭你最后一丝正气,连性命都保不住,要让小乞丐念着你到坟前吗?”
灵力如春雨洒落,云逍让道心火顺着林砚残存正气游走,唤醒被压制的生机。他能感觉到,一缕微弱暖意正在复苏——那是林砚未泯的善心。林砚不再剧烈挣扎,浑浊眼睛里从迷茫到挣扎,最终凝出坚定,死死盯着云逍,像抓住溺水时的浮木。“我试试……”他艰难吐字,主动调动仅存的灵力,配合着包裹邪煞——如当年雪地里护着小乞丐般,此刻他要守的是自己的道心。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风雪终于停了。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云逍发梢,镀上暖光晕。黑气从林砚指尖逸入晨光消散的刹那,云逍指尖传来异样暖意——道心火与林砚正气产生共鸣,滞涩的灵力变得顺滑,操控精准得不可思议。往日他的火如猛虎,此刻却能如绣针走线,避开受损经脉,这是从未有过的境界。护心石已变回普通青石,掌心余韵却久久不散,那是道心与人心共鸣的温度。
林砚喘着气,脸色虽白,却已褪去青灰。他想坐起被云逍按住,虚弱拱手:“谢师兄……我差点丢了道心。”弟子们松了口气,林小婉抹着泪收拾碎片,压抑一夜的殿内终于有了活气。云逍走到廊下,清晨寒气让他精神一振,积雪反射着晨光,远山银装素裹如墨画。他看着掌心,突然握紧拳头——灵力流转与道心契合无间,停滞许久的境界竟扎实精进了一步。原来道心从不是争斗利器,是守护的火种,守他人生机,守内心善意,这守护能在绝境燃希望,更能让道心圆满。
檐角冰棱滴落水珠,“滴答”声里,他忽然察觉不对——掌心残留的共鸣暖意中,竟掺着丝极淡的异香,不是清心符也不是护心石的味道,倒像极了师父曾提过的“蚀骨香”。这香无色无味,唯有道心精进时方能察觉,是邪煞中最阴毒的“影煞”所留痕迹。他猛地回头看向偏殿,林砚正望着窗外晨光,脖颈处竟隐约浮现出淡青色纹路,与沈青方才眉心的印记一模一样。风雪已停,可真正的阴翳,似乎才刚刚笼罩这座据点。要知云逍能否识破影煞阴谋,林砚等人能否真正脱险,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