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香……”
随着族老的一声高唱,苏墨身着一袭崭新的青衫,神色肃穆,率先朝着祠堂走上去。
他双手持香,对着牌位深深一拜,将三柱清香,稳稳地插在香炉正中央。
作为今日的主角,苏墨是苏氏一族百年以来,取得成就最大的族人。
在这一天,即便是辈分最高的族老,此时也心甘情愿地退后半步,让这八岁的稚童先上头香。
满面红光的苏家族长苏德海,紧随在苏墨后面,在之后便是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
而在他们身后,苏明哲倍感荣耀的走上前。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以如此尊崇的身份,站在全族男丁的最前面。
而这一切的荣耀,都是儿子给他挣来的。
祠堂外,黑压压的族人们按辈分排开,一直延伸到门口的空地上。
“跪……拜……”
哗啦啦一片,全族男丁齐齐跪下,行三跪九拜大礼。
苏德海站在供桌旁,声音洪亮地向列祖列宗禀告。
“苏氏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苏德海敬告。”
“今有苏氏子弟苏墨,天资聪颖,勤勉好学,于本年高中北源府院试案首!已成我大业朝廪生!此乃苏氏之幸!光宗耀祖!”
“好!”
“列祖列宗保佑!”
族人们在外面低声赞叹。
当祭祖大典按照流程结束时,苏德海便大手一挥,豪气地下令道。
“传下去,自明日起,我苏家村连摆三天流水席!不收份子钱!凡是十里八乡的乡亲,路过的客商,皆可入席!”
“咱们就是要让全县的人都知道,咱们苏家村,出了个院试案首!”
话音落下,赢得了族人的一片赞同。
此事若是不大摆一场,让十里八乡的人知晓,他们日后出门拿什么去炫耀?凭什么被别人高看一眼?
族长这边一声令下,几个精明强干的中年人,便立刻走出来接手了主事、记账、采买等杂务,自有一套成熟的办事班子。
其余年轻的后生们,则挨家挨户去借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根本无需苏墨和族老们费半点心思。
次日,流水席正式开场。
食材大多取自本村。
各家各户自发地送来了刚摘的新鲜蔬菜,收集了全村的鸡蛋。
族里更是咬牙拿出了公账,特意请屠户宰杀了两头,养得肥壮的大肥猪。
席面上,红烧肉、炖肘子、炒鸡蛋、时蔬小炒,甚至还有村里自家酿的米酒。
这在十里八村已是顶级的规格,扎实得让人眼馋。
几十张桌子在空地上摆开,来的人着实不少。
苏墨被安排在了最显眼的主桌,与族长、族老们同坐,接受着往来乡邻的瞻仰与恭贺。
十里八乡的村民,乃至周边村落的村长、族长,在听闻到这个时消息,都纷纷赶来赴宴。
来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这一顿免费的酒肉,更是为了沾沾这位神童的喜气,回去也好跟自家孩子吹嘘一番。
“啧啧,看看人家苏家村这气派!”
隔壁王家村的村长看着苏墨,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才八岁啊!就是案首了!我家那几个怎么就没这出息?”
“唉,你家的倒好,不管怎么说,是个读书的苗子,我家的一言难尽。”
“我们村子离这也不远啊,怎么差的那么大呢?”
“难不成是这里风水特别好?”
当天吃完宴席,不少外村的族长回去后,不约而同的请来了风水先生,要去查看自家的祖坟,是不是埋错了地方。
“苏墨!”
喧闹中,一辆马车停在路边。
陈尚泽扶着陈夫人,一同赶来恭贺,特意选在第二天过来,也是为了避开苏家村祭祖习俗。
“师娘!尚泽!”
苏墨见到两人到来,连忙起身相迎。
陈夫人今日穿得体面,一进屋便拉过旁边有些局促的温氏,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塞到了温氏手中。
“大妹子,这是几匹上好的蓝色棉布,是我特意去府城挑的。”
陈夫人笑着说道。
“虽不值什么钱,但胜在料子结实,你拿去给孩子做身衣服。”
温氏一听是府城的货,连忙推辞道。
“这……这也太贵重了!使不得!使不得!”
“拿着!”
陈夫人故作生气地按住她的手。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家老爷是墨儿的恩师,我也算他半个娘。”
“如今孩子争气,要去府学读书了,那里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咱们可不能让孩子穿得寒酸,免得让人瞧不起!”
这话说得温氏心中一暖,眼圈微红,再也推辞不得,只能感激地收下。
苏墨也在一旁笑着劝说道。
“娘,您就收下吧,正好,我看这料子多,除了给我做两身,剩下的给您和爹也各做一身新衣裳。”
温氏抹了抹眼泪,连连点头。
与此同时,大房的院子里与之相反,气氛冷清。
苏斌因为此前媳妇闹着,反对族里出钱供苏墨读书,导致得罪了族长,被严令禁止参加流水席。
如今听着远处传来的喧闹声,闻着酒肉香,苏斌坐在门槛上,一口接一口地灌着闷酒,心里憋屈得要命。
“我都同意出钱供他了……为什么现在连口肉汤都不给喝!这算什么事啊!”
大房媳妇则是被吓的不敢出门,生怕被族长看到真做主休了她。
……
与此同时,县城的丁家书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丁明智跪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坐在书案后的并非那位丁秀丁侍郎,而是那位向来处事周全,且极少动怒的大少爷。
丁家大少爷自幼聪慧,擅长智谋,为了帮父亲丁秀打理家业,掌控北源府的局势,不得不放弃了科举,至今仍是白身。
但他手段了得,在丁家威望极高,平日里对几个弟弟也是宽厚有加。
可是今日,他却是动了真怒。
“啪!”
一只名贵的茶盏被扔了出去,在丁明智脚边被摔得粉碎。
“废物!”
丁家大少爷指着丁明智,手指微颤,厉声骂道。
“之前的县试,你没考过苏墨也就罢了。但后面的院试!那可是提学御史亲点的!你竟然连榜单都没上?!”
“我丁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闻言,丁明智吓得浑身哆嗦,哭丧着脸说道。
“大哥……那王峰……那王峰是个硬骨头,他不买咱们家的账啊,而且那苏墨……他实在是太邪门了……”
“你给我闭嘴!”
闻言,丁家大少爷更加愤怒,连声怒喝道。
“输了就是输了!还在哪找借口?你给我跪在这里!跪满三个时辰!不跪满不许起来!”
下人们听着里面的动静,一个个噤若寒蝉,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触了这位大少爷的霉头。
心中也不禁好奇起来,这苏墨到底是何方神圣?
压得丁明智抬不起头也就算了,但是能让向来沉稳的丁家大少爷气急败坏,当真是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