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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非共识项目

    深秋的北京,香山的红叶正盛,我却无暇欣赏。手里紧握着刚打印好的项目申请书,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今天,是“梦境引导疗法”项目参加国家级科研基金评审的日子。

    “深呼吸,小今。”弗洛伊德老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但这少数人要经历无数质疑。”

    我点点头,推开会议室的门。长桌旁坐着五位评审专家,他们的表情各异,但都带着审视的目光。李教授坐在末尾,对我投来鼓励的眼神。

    项目汇报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我展示了DEEM模型的进阶版本,演示了方舟设计的实时监测系统,甚至播放了一段原园从非洲发来的视频——当地心理医生对我们设想的热切期待。

    然而,当进入提问环节时,气氛骤然改变。

    “林同学,”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推了推眼镜,“你的研究听起来很美好,但本质上是在试图‘编辑’人的梦境。这触及了伦理的底线。”

    另一位年轻些的评审接着说:“从技术角度看,你的干预方案太理想化了。在REM睡眠期进行声音干预?你怎么确保不会破坏正常的睡眠结构?”

    最尖锐的批评来自一位认知神经科学家:“你引用了太多弗洛伊德的理论。要知道,现代心理学已经证明,很多精神分析的概念缺乏科学依据。”

    每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我努力保持着镇定,逐一回应:

    “关于伦理问题,我们设计了严格的安全措施,所有干预都需经过受试者知情同意......”

    “技术层面,我们已经在小样本预实验中证明了可行性......”

    “至于理论基础,我们不仅借鉴弗洛伊德,更融合了认知神经科学的最新进展......”

    但我能感觉到,评审们的眼神依然充满怀疑。

    结果在三天后公布:项目未通过评审。评审意见书上写着:“创新性不足,可行性存疑,伦理风险较高。”

    那天下午,实验室里气氛凝重。陈浩一拳砸在桌子上:“他们根本就没看懂我们的研究!”

    方舟相对冷静:“在工程领域,颠覆性的想法最初被否定是常态。”

    最让我感动的是原园。她从非洲打来视频电话:“别灰心!我这边已经联系好了合作机构,他们说即使没有国家基金也愿意支持我们的研究。”

    李教授把我叫到办公室,递给我一杯茶:“知道爱迪生发明电灯前失败了多少次吗?”

    “一千多次。”

    “那你知道他怎么说?‘我没有失败,我只是找到了一千多种不行的方法。’”

    这些话给了我些许安慰,但真正的转机来自一个意想不到的渠道。

    一周后,我收到MIT怀特教授的邮件。原来,一位评审将我们的项目书转给了他征求意见。

    “这是个极具前瞻性的研究,”怀特教授在邮件中写道,“如果你愿意,可以申请我们这边的合作基金。美国的科研资助体系对高风险项目更宽容。”

    与此同时,原园的报道在媒体界引起了关注。她以我们的研究为案例,写了一篇题为《当科学遇见科幻:下一代心理治疗的曙光》的深度报道,被多家媒体转载。

    报道刊出后,我的邮箱开始收到各种来信。有质疑,有鼓励,更有来自世界各地的研究者表达合作意向。

    最令人惊喜的是一位硅谷企业家来信。他在信中写道:“我女儿患有严重的PTSD,传统疗法效果有限。你们的研究给了我希望。如果需要资金支持,请与我联系。”

    这些来自民间的认可,与官方评审的否定形成了鲜明对比。

    “很有趣的现象,”弗洛伊德老师评论道,“在我的时代,新思想要面对学术界的质疑;在你们的时代,还要面对公众的审视。”

    在一个凉爽的秋夜,我们团队进行了长达六小时的讨论。最终决定:接受MIT的合作邀请,同时启动众筹计划,双线推进研究。

    “既然主流道路走不通,我们就开辟新路。”陈浩说。

    方舟已经开始设计更精简的实验方案:“我们可以先做概念验证,用最少的资源证明核心设想。”

    接下来的两个月,我们像创业公司一样运作。我负责研究设计和学术合作,陈浩负责实验执行,方舟负责技术开发,甚至连原园都动用了她的媒体资源帮我们宣传。

    众筹计划上线第一周,就收到了来自二十多个国家的捐款。很多捐款者留言分享自己或亲人受心理问题困扰的经历,字里行间充满期待。

    “看这些留言,”弗洛伊德老师感叹道,“科学的价值,最终要由它帮助的人来定义。”

    与此同时,MIT的合作基金顺利到位。怀特教授还派来了他的博士后参与项目。

    在第二次尝试申请国家基金时,我们调整了策略。不再强调技术的颠覆性,而是突出其解决现实问题的潜力。这一次,我们成功了。

    项目获批那天,团队没有欢呼,只有深深的感慨。

    “知道我们为什么最终成功了吗?”李教授问我。

    “因为我们坚持下来了?”

    “不止如此,”他摇摇头,“还因为你们学会了如何让非共识变成共识。”

    回望这段历程,我深深体会到:推动科学前进的,不仅是智慧的火花,更是坚持的勇气。每一个颠覆性的想法,都要经历从“异想天开”到“理所当然”的蜕变。

    而我们的研究,正在完成这样的蜕变。

    站在心理学部的天台,看着脚下熟悉的校园,我知道,这只是开始。前方还有更多非共识的领域等待探索,更多看似不可能的设想等待实现。

    但至少现在,我们已经有了一往无前的勇气。因为真正的创新,从来都不需要所有人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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