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心理学部地下实验室却热火朝天。这里曾经是存放旧仪器的仓库,现在被我们改造成了“绘梦仪”的研发基地。墙上贴满了电路图和算法框架,工作台上散落着芯片、电极和3D打印的零件。
“信号又断了。”陈浩摘下脑电帽,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这已经是我们这周第七次信号传输失败。
方舟蹲在仪器旁,用万用表检测着电路:“接地有问题,所有的噪声都进来了。”
我站在白板前,上面写满了我们遇到的问题:信号干扰、数据丢失、设备笨重、续航不足......每一个都看似无解。
弗洛伊德老师飘在工作台旁,好奇地观察着我们的“发明”。这个被我们称为“绘梦仪”的设备,目标是实时监测并轻度干预梦境,现在却连最基本的数据采集都做不好。
“在我的时代,我们只有笔记本和洞察力。”他评论道,“你们这个时代,连做梦都需要仪器了。”
这话说得我哭笑不得。
突破来自一个意外。那天深夜,我正在重新阅读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突然被一段话击中:
“梦的构成材料来自于前一天的经历,尤其是那些未被充分处理的情感片段......”
我猛地坐直身体:“我们是不是太关注技术,而忽略了梦的本质?”
第二天团队讨论时,我提出了这个想法:“也许我们不应该试图创造全新的梦境,而是引导大脑重组已有的记忆材料?”
这个思路的转变带来了全新的设计方案。我们决定放弃复杂的声音干预,改用更温和的气味提示——因为嗅觉与记忆、情感的联系最为直接。
方舟重新设计了核心算法,陈浩优化了实验方案,我则专注于选择合适的气味刺激。经过反复测试,我们选择了三种气味:薰衣草(放松)、柠檬(愉悦)和雪松(安全感)。
平安夜那天,实验室只剩下我一个人。窗外飘着雪花,我正在进行第43次原型机测试。新设计的头戴设备轻便了许多,内置的微型气味释放器运行良好,脑电信号也终于稳定了。
“要试试吗?”弗洛伊德老师问。
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戴上设备,我在实验室的沙发上躺下。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薰衣草的淡香缓缓释放......
不知过了多久,我发现自己站在高中的图书馆里。夕阳透过窗户,给书架镀上一层金色。我走向常坐的那个位置,看到《梦的解析》静静躺在桌上。封面上,弗洛伊德的肖像对我微微一笑。
“谢谢你,小今。”他说,“你让我看到了心理学的未来。”
醒来时,泪水不知不觉滑落。仪器屏幕上,一条平稳的脑电波曲线正在跳动,旁边是自动生成的梦境情感分析:“平和,85%;怀旧,76%;希望,63%”。
我们成功了。
元旦那天,团队全体成员来到实验室。当我展示昨晚的记录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比我们预期的还要好!”陈浩兴奋地查看数据,“情感识别准确率提高了40%!”
方舟仔细检查着设备运行记录:“整个系统稳定运行了3小时,没有出现任何故障。”
我们立即开始了更系统的测试。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20名志愿者使用了绘梦仪原型机。结果令人振奋:设备不仅能准确识别梦境情感,还能通过气味提示有效影响梦境内容。
最让人感动的是一位志愿者反馈:“我常年做噩梦,但使用你们设备的那个晚上,噩梦变成了普通的梦。虽然还是那个场景,但我不再害怕了。”
然而,就在我们庆祝突破时,新的问题出现了。
一位伦理学家在学术会议上公开质疑:“这是在操纵人的潜意识!谁知道长期使用会带来什么后果?”
媒体的报道也开始两极分化。原园所在的媒体做了客观报道,但一些小报直接用《科学怪人试图控制你的梦》作为标题。
“每个创新都要经历这样的质疑。”弗洛伊德老师平静地说,“重要的是用证据回应质疑。”
我们决定用最严谨的科学态度面对这些声音。李教授帮我们组织了伦理委员会,监督研究的每个环节;我们主动邀请媒体参观实验室,展示严格的安全措施;还开始了长期追踪研究,评估设备的长期影响。
三月,春暖花开的季节,我们收到了MIT怀特教授的邀请,希望我们在国际会议上展示绘梦仪的研究成果。
准备报告时,我翻看着研发历程的照片:从最初粗糙的电路板,到如今精巧的原型机;从无数次失败记录,到如今清晰的数据图表。
“感觉如何?”弗洛伊德老师问。
“像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我轻声回答。
国际会议上,当我把绘梦仪原型机放在展示台上时,全场安静了片刻,然后爆发出热烈的讨论。有质疑,有惊叹,更有深入的技术交流。
最让我难忘的是一位老教授的话:“年轻人,你们让我想起了互联网的早期。那时候,也没人相信世界会被连接起来。”
回国途中,我在飞机上整理会议笔记。方舟坐在旁边,轻声说:“还记得大一那年,你在图书馆说想研究梦境吗?”
我点点头。那时天真的梦想,如今变成了捧在手中的现实。
“我们真的做到了。”我说。
窗外,云海在脚下翻涌。绘梦仪原型机的成功,只是一个开始。我知道,前方还有更长的路要走——设备需要优化,理论需要完善,伦理需要探讨。
但至少此刻,我们证明了:那些看似不可能的梦想,可以通过坚持和创新,一步步变成现实。
而这一切,都始于很多年前,一个平凡少女在图书馆里,与一本《梦的解析》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