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59式主战坦克的12缸柴油发动机与64式轮式装甲车的8缸柴油发动机同时轰鸣,一根又一根排气管喷出大量浓郁黑烟,数十辆坦克装甲车纷纷起程。
不过一会,洪万涛、周立文、苏少铭领着装甲队伍消失在视线尽头,留下一条又一条履带压痕。
“团座!我们啥时候出发?”已从少校营长升为中校团副的林海洋望向钱大钧,询问部队何时出动。
“就现在。”
“对了,黄家是曹县望族,黄庆宗的大女婿在南京行政院当差,其官职虽小,但人脉却不弱。”
“执行逮捕任务时悠着点,能不伤人便不伤人,我们只负责抓人,后面的事交给苗处长来处理,如果黄庆宗不识抬举,准备拒捕,我们也甭跟他客气。”
听闻任务安排。
林海洋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五分钟后,18辆59式坦克与18辆64式装甲车排成一条钢铁洪流,冒着滚滚黑烟,轰隆前行。
…
曹县青岗镇北部地区。
此地名为黄家堡,这里的土地开垦的极为密集,方圆数里范围全是成片成片的金色麦田,一望无际的小麦在微风的吹拂下,肆意挥舞麦穗,迎风招展。
极目眺望可以看见,一座被青石院墙环绕起来的大型坞堡,气势恢宏地矗立于地平线尽头。
坞堡和寻常宅院不同,它是民间防御性建筑工事,即平地建坞,石墙环绕,前后开门,坞内建望楼,四隅建角楼,略如城制,冷兵器时代可抵御千军万马。
矗立于青岗镇北部地区的这座坞堡,正是曹县头号地主黄庆宗的老窝,整座坞堡石墙高筑,一块又一块上百斤的大青石层层堆砌,将坞堡围得严严实实。
黄家堡并非孤独存在,其外围如繁星点缀,坐落着数百座茅草屋又或泥瓦小平房,好似一座小镇。
不用怀疑,黄家堡是一处宗族势力极度强盛的同姓聚集地,住在黄家堡周围的农户有60%均为黄姓,剩余40%要么是逃荒而来的难民,要么是地主佃农。
上午9点31分。
不少在田间劳作的农夫听见远处有轰隆声响,农夫们误以为声音来源是黄老爷去年买的洋汽车。
大家都看见过黄老爷的洋汽车,不过仍感觉新鲜,数名农夫抬起沾满泥土的粗糙手掌,擦掉脸边不断坠落的汗珠,费劲地直起腰来,极目眺望远方。
然而,视线中的景物不是黄老爷的洋汽车,而是一辆又一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铁疙瘩车。
看看那数十辆列成一条直线,前面顶着一根大铁棒,轰隆而来的铁疙瘩车,农夫们满面惊骇,睁大眼睛,集体目光呆滞,傻傻张圆嘴巴。
“妈嘞!”
“这是些啥子铁怪物?”
“屁股上冒着滚滚黑烟,前面还竖着一根几丈长的大铁管,比前些年张大帅派来的征粮车还大。”
说话的农夫发丝斑白,面容苍老,脸颊布满皱纹,裸露在外的皮肤黝黑粗糙,体型十分精瘦。
他睁着一双饱经风雨洗礼的老眼,望向不远处手拿镰刀,拄着一副拐杖,瘸了一条腿的黄永顺,“永顺,你不是在张大帅手底下吃过粮打过仗,你仔细瞧瞧,这些铁疙瘩车是啥玩意?跑咱黄家堡干啥来了?”
四十出头的黄永顺早年在张宗昌手下混饭吃,当过副排长,后来蒋委员长誓师北伐,他这条腿是被北伐军的炮弹碎片炸瘸的,他知道这些是什么车子。
前段时间他去过曹县。
他在城外看见过野外集训的新一师装甲团。
纵观齐鲁108县,除了李大帅的部队有坦克装甲车,压根找不出第二人,就连韩大帅都没这东西。
“李大帅的装甲团怎么跑黄家堡来了?”
“方圆数里全是麦田,不适合野外训练啊?”
黄永顺怀揣疑惑,转头回应四大爷黄富贵:“还能是啥?这是李大帅的装甲团,有炮管的是坦克,没炮管的是装甲车,估计是野外训练路过咱黄家堡。”
“李大帅的装甲团?”
黄富贵不懂什么是装甲团,只知道保安团和步兵团,唯独没听过装甲团,他继续问黄永顺:“李大帅我知道,装甲团又是个什么团?”
“还能是啥?”
“就是开着铁疙瘩车的步兵团。”
黄永顺指着轰隆而来的钢铁洪流解释:“这些铁疙瘩车刀枪不入,子弹打不穿,看见炮管没?那是大炮,可以发射炮弹,车外面那些是机枪,没有机枪和大炮的铁疙瘩车是负责运送大头兵的装甲车。”
这番解释黄富贵似懂非懂,他又问:“前阵子李大帅不是要给咱分地么?最近怎么没了动静?”
“我就说天下没有这种好事,也不仔细想想,就算李大帅想给咱这些苦哈哈分地,黄老爷能答应?”
“黄庆宗算个屁!”
黄永顺柱稳拐杖,冷声嘲讽:“在黄家堡黄庆宗确实算个人物,名下有两万亩地,坞堡内还有上百号家丁。”
“如果遇着李大帅,别看黄庆宗平常将脑袋仰到天上,但在李大帅面前,让他下跪就得下跪,让他吃屎他就得吃屎,让他跳河他就得跳河……”
黄永顺对黄庆宗可谓怨念极深,前些年黄家堡刚结束秋收,一伙河南流匪跑了过来,他家里的粮食全被土匪抢光,他手里没枪又瘸了腿,只能自认倒霉。
后面他本想跟黄庆宗借点粮,来年有了收成再加倍奉还,黄庆宗这狗日的一点也不念及宗族情份,扯着幌子说粮食都卖掉了,没有粮可以借。
为了能让一家老小活下去,他不得不签下字据,将家中田地卖给黄庆宗,换取粮食,熬到明年秋收。
“哎?你看你看。”
“李大帅的兵怎么冲着黄老爷的坞堡去了?”
黄富贵的惊呼令黄永顺回过神来,他跟黄富贵一样,吃惊望着那几十辆直奔坞堡的坦克装甲车。
坞堡角楼上,肩杠老套筒的坞堡家丁本来还在看新鲜,稀奇打量远方那列铁疙瘩车队,结果望着望着便感觉事情不对劲,李大帅的兵怎么往坞堡来了?
坞堡内院,黄庆宗眯着眼睛躺在炕头上,他腿边坐着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丫鬟,正在给他按腿。
“老爷!”
“大事不好了老爷。”
“大头兵来了!李大帅的兵来了…”
一名穿着灰色长大褂的老头,上气不接下气,跑进房间,慌里慌张,向黄庆宗汇报。
“什么大头兵?”
“慢点说。”
黄庆宗睁开眼睛,没听清管家方才说什么。
“兵…李大帅的兵。”
“来的是李大帅的装甲团,领头的是位团长,他们开来的坦克装甲车已经将坞堡围了起来…”
管家连喘几口大气,冷汗唰唰直流,继续向黄庆宗汇报:“老爷!那位钱团长让您立马出去见他,说过期不候,五分钟内您要是没出去,他们就会…就会…”
“李言的兵?”
“围了我的坞堡?”
“钱团长?”
“新一师装甲团钱大钧?”
黄庆宗瞬时捕捉到关键信息,他压下心中震惊,干哑着嗓子问:“他们想干什么?要钱还是要粮?”
“不…不知道啊!”管家表示自己不知,哭丧着一张老脸,“那位钱团长让您立马出去见他,说五分钟内您要是还没出去,他就要下令轰平整个坞堡。”
“什么?”
“轰平坞堡?”
“他们敢!”
“还有没有王法?”
黄庆宗猛地面色大变,急忙从炕上爬起来,慌里慌张穿鞋子,嘴巴不断咒骂钱大钧为虎作伥,是李兴国的狗腿子、烂爪牙,居然跑来黄家堡找他麻烦。
不用想也知道,钱大钧哪有这么大的狗胆,必是李兴国下的命令,要拿他黄庆宗开刀。
前段时间,李兴国搞出来一个平均地权,徐敬明这狗东西,当上县长屁股就坐歪了,还上门劝他,说什么在地里刨食是看天吃饭,一年到头赚不了几块银元。
他若主动上交土地,让行政公署代为管理,树立乡绅榜样,便能出资入股钢铁厂、发电厂、炼油厂。
呵呵!
他岂能不知李兴国打的什么鬼主意。
李兴国不仅想拿走他的土地,还想榨干他的家财,黄世仁也没这么狠吧?纯粹不给人留活路。
他承认。
在鲁西南这一亩三分地上。
手握重兵的李兴国和土皇帝没区别,可自古皇权不下县,皇帝也需要乡绅宗族帮衬着治理天下。
你李兴国刮点金银收点粮食,全县乡绅大户都能理解,愿意给你上供,可哪有你这么搞的?想把乡绅大户的土地全收走,还要大家出钱帮你建厂房。
这种掘人根基,断人活路的事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又要地又要钱?狗肉将军张宗昌都没你这么狠。
还他娘的说什么工厂股份。
那些工厂全在你的眼皮底下。
我们掏干家财得到股份又能怎样?
事后还不是你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我们利益谁来保证?
土地才是乡绅大户赖以生存的根基,失去土地,乡绅大户便是无根之萍,经不起半点风吹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