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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8章:小报

    “咦!”

    “这几十年,看小报的人怎么一下子增加这么多?”

    就在刘宏登基没多久,

    负责宫廷事物的宦官们,便因为不满窦妙父女,意图清除“阉党”,缔造“众正盈朝”的局面,从而再度于皇宫中发起政变,

    最终使得刚刚继位几个月的皇帝,直接捡漏,摆脱傀儡身份亲政的时候,

    颇感闲适的上帝终于咸鱼翻身,回顾起了自己这些年的“政绩”——

    虽说由何博亲自处理的事务,是少之又少,两只手完全数得过来,

    可作为领导,

    最重要的技能,不就是知人善任吗?

    上帝既已所托得人,哪里需要再来辛苦自己呢?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

    何博理直气壮的将很多人与事,放生给了西门老大夫,还有其他有能力,被他抓来当壮丁的死鬼。

    而当一路检查到“报郎”们这边时,

    听了那些于暗中负责四方交流,以免如今繁衍到整片大陆范围的诸夏后裔,长久的失去联系,从而引发不好问题的报郎的工作汇报,何博忍不住发出了上面的小小疑问——

    报者,

    通九州之讯也。

    而报郎们平时要做的事,便是把诸夏分布的西海、中原、新夏等等区域消息收集起来。

    不论大小,不管好坏,

    或是通过言语,或是通过那被各地朝廷查了许多年,也查不出根源的“私报”,

    将之从这里,散布到那里。

    当然,

    大多时候,是向着小民传播,

    让隔着千万里之遥的诸夏血脉,能够知道同族在远方的情况,并知晓即便主干与枝叶分岔多年,仍旧喜爱吃相似的食物,仍旧延续着相同的习俗,生活上也有着相同的苦恼。

    这是上帝对诸夏的偏爱。

    若有上位者听闻,从而推断出他地近况,做出些许动作,那也只能算是附带影响。

    若有人闲着没事,想要参与进来,在小报上写些闲话怪话,那更是无妨。

    反正这也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

    一个来历不明的三非报纸,若是只知道书写那些枯燥无味的圣人之言,那还不如去看书呢!

    可以说,

    报郎们是在“奉旨八卦”。

    不过,

    撇去嘴皮子上的劳累,以及传讯东西的奔波不提,

    那直接印刷出来,能够让翻阅的人,观见其文字,知其内容的小报,却一直不怎么受人欢迎,

    属于阴司下辖众多业务中的,纯纯负资产。

    即便生者死鬼之间,自有生活上的区别,

    可制造纸张,印刷文字,也是需要投入一定精力的。

    投入多,回报少,又有谁会高兴呢?

    做鬼还要吃苦的话,

    那还不如直接消散,回归天地自然呢!

    “是因为西海那边的缘故吧。”

    由于生前发明了活字印刷术,因此被上帝安排了这方面事务的张衡,忍不住说道。

    他的话语中藏着些许的叹息,想来是见到了宋国的昌盛,又目睹了汉室的衰败,心里难过起来。

    “宋国君臣在推广教育之事上,十分上心,使得民间识字的人得以增多。”

    而国力昌隆,做什么都有盼头,

    自然也让百姓乐于供养子孙继续读书,进而参加科举,改换门户。

    不同于即便得到宋国的帮助,暂时平定了国内起义,也坚定的走在王朝末路上的隋国、杞国,

    不同于地方混战,国君以周天子的状况,一直苟活于世的齐国,

    也不同于表面上太平,实际是处处隐患的汉朝,

    宋人的未来是有希望的,

    所以他们对美好的未来,很是向往,岂会不愿意投资?

    “可和、顺之时,也对教育十分重视啊。”

    何博指出了这一点。

    张衡的老脸看上去更加苦涩了。

    他说:“和、顺的政策难以持续……怎么能与宋国相比呢?”

    至今为止,

    宋国的皇帝还没有出现英年早逝的,相继登位的君主,也像两汉之初一样,没有跌出水平线。

    更重要的是,

    西海的特殊情况,使得宋国必须要用教育、人才,来弥补与中原的差距,

    不然的话,

    分科考试,糊名唱榜的科举制度,也不会在宋国成型。

    明君早逝,昏君也早逝的今汉……在延续政策这方面,怎么能跟西海相比呢?

    而且今汉和帝以后的朝局,呈现出规律的“明昏交替”局面,

    往往处于青壮之年的明君,还没来得及将自己治国的想法完全推行,就要早逝,就要被后继的君主、或者掌权的权臣打断。

    如此起起伏伏,忽软忽硬,

    再好的身体,再精壮的汉子,也要被折腾得萎靡不振,

    何况一个庞大的国家呢?

    “这么说,就有点伤他们了。”

    何博哈哈了笑了起来,“你估摸着是在西海待的久了,不怎么回中原看看,因此不知道,和顺二帝的政策,还是取得了一些功效的。”

    在死下来后,

    也许是预测到了汉室的情况,

    张衡便向上帝请求,自己负责西海那边的事务,而将中原这边,交给了王充。

    后者生前便对为官做宰没什么兴趣,也见识过官场的黑暗,倒不像张衡这位老后生一样,生出对未来波折的逃避来。

    听到上帝的话语,

    王充也配合的将中原这些年的小报情况,递给张衡翻阅。

    “这倒是真的。”

    “固然比不上宋国,但比新夏那边,还是要好不少的。”

    只是具体分析下来,仍旧让张衡眉头不展。

    只见老头从中原的小报中抽了几份,观看起上面那些,由生者使用笔名书写的文章语段,转而便哀叹道:

    “没有宋国的堂皇光明。”

    “阴阳怪气的倒是不少。”

    原本,

    汉人若是想骂自家的朝廷,是可以直言不讳,出口成脏的。

    毕竟汉室从定都长安时起,对于民间言论,便极为随便,

    集权霸道如武帝,也对所谓的“汉有六七之厄”,听之任之。

    及至前汉之末,更是有“汉室将终”的谶语,满天下传播。

    今汉此前,以正统自居,延续了前汉的法理与统治,自然不会在这方面做防民之口的事。

    奈何桓帝是个很任性的君主,

    他当皇帝就关心两件事——

    首先是维持住社稷宗庙,让自己享有至高的权柄,

    其次,那就是畅爽快活了。

    他当皇帝就是要享受的,

    即便要听坏话,

    那也在梁冀专权之时,听了满满两耳朵,

    额度已经达到了!

    所以当清流们聒噪的声音惹得桓帝心烦时,他便大手一挥,搞了党锢。

    自此,大汉“言论自由”的传统便遭到了破坏。

    世家大族的子弟倒还不用担心太多,想说什么可以继续说,还能借此搏一搏“正直”的名声。

    但下面的人哪有这样的底气呢?

    越往下层去,除却那些还未乘风化龙,自有一番胆魄的英杰,

    大部分人做起事来,便是畏首畏尾。

    他们是承担不起闯祸、失败的代价的。

    能多多的苟活一些年头,让自己能够无病无灾的死去,装在单薄的棺材里被埋入黄土之中,已经是百姓间难得的好命了。

    所以当一些出身优渥的王孙公子,嘲笑百姓的短视、怯懦时,后者也只能苦涩的应下。

    被嘲笑的多了,

    他们也不由得忘记自己少年时的活泼好动、一往无前,只觉得贵人们说的一点问题也没有。

    他们就是胆小怕事,毫无主见的氓流。

    因此,

    哪怕小报上从不会出现人的真名,他们抱怨时也透着几分小心。

    从不直言国政,只发挥着世人天生就会的阴阳怪气,生怕被朝廷的掀开伪装,然后抓到监牢里去。

    好在朝廷永不可能找到小报的幕后主使者,

    他们的担心是白费了的。

    但连指出朝廷的错误,抱怨自己在生活中遭遇的苦难,都不能直言了,

    这难道还不能显露出朝政的败坏吗?

    周厉王时,禁止国人说他的坏话,逼得大家用眼神交流。

    现在大家恐惧“党锢”的影响,使用着虚假的名号,也只敢委婉的诉说内心想法。

    那日后呢?

    如果以后的朝廷,权势更加集中强大,能够做到像鬼神一样,监控百姓的言行,

    那其一旦堕落下去,

    再委婉的话语,只怕也会遭到封禁,

    夸赞的声音不够响亮,也要被列为新的罪责。

    “而且这些人识文断字,善用经典,却还对朝廷抱有埋怨……这怎能让我感到开怀呢?”

    张衡继续叹着气,神情间满是疲惫与无奈。

    他想:

    国家广建学校,用来培育人才。

    但其中学子读书出来后,却要受限于出身、人脉等等缘故,无法获得相称的职业,只能坐在一县小吏的位置上,被世家出身,学识涵养远远不如自己的上级呼来喝去,

    一旦有了功劳,那是上级升职加薪的凭靠。

    一旦有了罪责,那是做事的自己“有负皇恩”的表现。

    若不甘心的想要往上爬,辛苦攀附上了贵人的关系,也要接受“举主”与“被举者”间的关系,被绑在他人的身边,行事无法自由……

    这怎么会让那些寒门子弟,不生出怒火呢?

    张衡是在地方上做过事的人,

    死后更是前往各地,进行过更加广泛深入的学习,

    他自然明白,大量怀才不遇,对朝廷怀有不满的人存在,会对国家造成怎样的冲击。

    偏偏察举制下,

    世家大族的力量根深蒂固,

    即便身为皇帝,也无法册立出身普通的妃子作为皇后,只能从世家贵女中选择。

    他们才不会让出自己通过世世代代的努力,好不容易占有到手的资源。

    人欲是填不满的,

    贵贱的划分,也会随着人欲永恒存在。

    想要摆脱这样的枷锁,那就只能使用纯粹的暴力。

    “棋盘上的棋子,向来是越下越多的。”

    “哪怕偶尔‘吃掉’几枚,也总赶不上后续落子的速度。”

    见张衡一副“死了也要愁”的模样,何博便用自己深厚的围棋理论,对他进行安慰。

    “再宽大的棋盘,总有被棋子占满的一天。”

    老鬼喜偷偷的在旁边提醒他,“围棋下不满的。”

    落的子多了,总有几个要被围住,被吃掉,从而在棋盘上留下几个空缺,供给棋手进行争夺厮杀。

    何博从善如流,当即收回了前面的话,重新整理语言说道:

    “越到后面,越是拉扯,对着那为数不多的‘气眼’争来抢去。”

    这是很令人烦躁的事,着实的消耗精力,浪费时间。

    “所以,我一般建议下棋不要执着于棋盘上的输赢。”

    棋子只有跳出棋盘,才能打到高高在上的棋手脸上。

    如果挨了一下,

    棋手还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辛苦布局,

    那棋盘跟着动一动,也是可以的。

    “痛苦一下,之后就能迎来一段平稳顺畅的时间。”

    即便新的棋局,最终也会沦落到上一盘的境地,

    但每一盘的棋形,终究不一样。

    全新的玩法,全新的场面。

    曲折反复,

    到底还是在向上徐徐而行的。

    “再者说,再烂也是烂在自家锅里嘛!”

    张衡无奈的应下。

    何博微笑着继续翻阅小报,随后发现上面一篇言辞恳切、语气天真的文章:

    它罕见的,直接指出了朝廷的黑暗,并阐述了自己的志向,表达了忠君报国的情怀。

    口气很大,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家养出来的孩子。

    上帝于是翻到末尾,看到了书写者的名字。

    “哦。”

    “是阿瞒啊!”

    “也对,他这十几岁的年纪,正是满怀赤诚,志向高远的时候。”

    “说想要匡扶汉室,帮汉室远征西海,树立中央之国的威望,倒也正常!”

    而按照曹阿瞒喜欢跟袁绍抢新娘子的作风,

    他会在小报上“实名”写文章,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溜达过来,想要混到上帝身边,看看有意思的小报的刘老三正好听到如此评价,搓着手就将之接了过来,看的啧啧有声。

    “是小孩写的文章?”

    “难怪没有当世那些腐儒的别扭酸涩,一派纯然真诚的气象。”

    他转头询问何博,“阿瞒是谁家的小儿?”

    “是曹参的后人,中常侍曹腾的孙儿。”

    汉太祖当即一拍大腿,对着大汉世代的忠良称赞起来:

    “好!”

    “不愧是曹氏血脉!”

    “这小子打小儿就这么有志气,以后保准能像曹参当年辅佐我一样,辅佐汉室之后的君王!”

    “那要是还没等到他成长,汉室就没了呢!”

    何博故意问他。

    刘老三倒也无所谓,“那也没关系!”

    “反正乃公后人满地乱跑,中原的花谢了,其他地方的开得鲜艳也不错嘛!”

    他可不像嬴秦先君,

    明明中南有个越国,戎洲有个梁国,泰西有个北秦,

    明明血脉得到了很好的延续,

    却还会喊着“嬴秦亡了”这样的哭丧话。

    “如今天底下姓刘的,十有八九是我传下去的种!”

    “我有什么好遗憾的?”

    “走,喝酒去!”

    把刚刚还称赞着的小报一甩,

    刘老三十分熟稔的跟上帝勾勾搭搭起来。

    何博也配合他,当场宣布停止工作,跟着一块嚷嚷着不成调的楚歌,跑去找三闾大夫要粽子下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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