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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4章:统一与分裂

    熹平五年,

    如同一潭死水,沉寂腐烂已久的天下,发生了一些很微妙的事情。

    先是被宋国强行续了一波命的隋国,终于迎来了自己灭亡。

    一支由地方豪强率领的军队,直接攻入了它的都城,从投降的隋末帝手中,得到了新夏最初时,那座被周天子赐下,代表着对这片地区统治法理的鼎。

    当年金光灿灿的铜鼎,在经历了五百年风吹雨打的如今,已经长满了青色的锈蚀,呈现出古朴沧桑的气息。

    这是岁月在它,在新夏身上刻上的痕迹,

    也是在那连史官都没能窥探的细微处,这座铜鼎对诸夏昌盛发展的见证。

    没有谁不会因此着迷。

    那位推陈出新的王者,时常会在周围安静时,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抚摸青铜鼎上面古老的纹路,还有里面刻下的,周天子对于诸夏分支的期许。

    理所当然的,

    新王在与之相处多时后,受到了青铜鼎所代表的“新夏天命”的召唤。

    “我要出兵!”

    “我要灭了杞国!”

    “我要重新统一新夏!”

    那位年轻壮志的君主在庆祝新朝成立的宴会上,发出了这样的豪言。

    他的臣子们自然是支持的。

    新夏东西朝并立,已经有一百多年了。

    命运的玩弄,

    让隋、杞后继的明君,也无法结束这样的局面,

    但现在,

    是时候由他们来接手这一使命,重新弥合这片土地上的生民了!

    新夏的死鬼史官,还有当地的道长,则是在暗地里对账,回顾这一场王朝更迭过程中,各路势力犯下的错误,还有他们能够兴起的原因。

    “中原距离这样的场景,不是很远了。”

    “以后这样的事情,也一定会再度发生。”

    “要把经验传给后人,不能让他们再重蹈覆辙。”

    史官吹干了纸张上新落下的墨迹,并说着那些前人说过,后人也不敢忘怀的警世恒言。

    同一时间,

    西海的宋国也终于打造出了一支强大的水师。

    他们跨过西海辽阔的海面,到达曾经西秦的北地郡,到达曾经属于北秦的土地,到达西南的犁轩。

    然后,

    西秦丢失的地方,被宋人重新收复。

    “真是不容易。”

    也是在庆祝西海重归大一统的酒会上,宋帝甚是感慨的说道:

    “故土丢失百年后再将之收回的,天下除了我大宋之外,还有哪个国家呢?”

    他并非在夸耀功绩,

    而是在叹息故土时隔数代人才得以回归的无奈。

    一般来说,

    王朝开国之初,军队最是能打,领土开拓也最是迅猛。

    奈何宋国奠基之初,可以用来修建舰船的树木实在不足,

    罗马那至于老年,才展露锋芒的奥古斯都,也实在奸诈有手段,派遣水师死死扼守住了海峡,让宋人只能隔着海峡叹气。

    不过,

    其人虽老奸巨猾,他的子孙却不足守成。

    短暂的中兴之后,罗马帝国仍旧不可避免的走向衰落,连帝国副都“康斯坦丁堡”都丢了。

    而面对感慨的皇帝,宋国的臣子们也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只要不忘却祖宗的辛劳,牢记故土丢失的耻辱,那即便再过二百年,诸夏的子孙也可以收回它!”

    皇帝认同这样的话语。

    他站起身,举着酒杯对群臣说道:

    “还需要继续努力啊!”

    罗马人占领了北地郡这么多年,又重视对它的统治,

    因此,

    他们同样在玉壁城那巍峨厚重的城墙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生活在玉壁城里的嬴秦后裔中,会说雅言的,束发右衽的,还有多少人呢?

    虽然罗马因为与嬴秦的交往、被大汉认证为了“大秦”,以及受到太平道的影响,成为了诸夏的“好兄弟”,

    可看着自家孩子跟着亲戚跑了,心中到底很伤心。

    “哪怕北地郡的人,还留存着祭祀祖先的习俗,知晓自己的来历,但他们受到罗马的浸染,不会轻易褪去。”

    “西海的一统,既要统合土地,也要统合人心。”

    “不可以因为已经取得的功绩,而放松懈怠啊!”

    就疆域而论,

    宋国才恢复了西秦帝国巅峰时期的领土,

    想要完全超越这个源于中原的秦地,复兴于西海一隅,又征南战北,伐左讨右,囊括万里的前朝,

    宋人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呢!

    “何况天命还没有完全落到西海,东瀛的齐国,仍不愿意向我称臣纳贡,岂能骄傲自满起来呢?”

    在泰西诸国、戎洲梁国、新夏隋杞隋等国,对着宋国膝行臣服后,

    宋人自然会对东方的诸夏分支,生出额外的想法。

    毕竟“天子”只能有一个,

    吸引诸夏分支合聚的核心,也只能有一个。

    若不能将诸夏有名的支脉,都连接到自己身上,

    宋国这个“天子”,当的终究名不副实。

    可惜,

    哪怕齐国内部分裂的到处都是,可不论哪一家诸侯,都需要与中原往来商贸,以获得东瀛稀缺的资源。

    他们自然不会背叛表面上维持着统一,看上去还很强大的汉朝,认一个跟自己隔着老远,没办法带来太多利益的新宗主。

    在这个方面,

    老齐人达成了暂时的统一意见:

    可恶的嬴秦继业者,

    肯定是想在自己身上,复刻“远交近攻”的操作!

    诱惑自己与之交好,然后让边上的国家,都来针对自己!

    哼!

    他们老齐人,是不会掉在一个坑里两次的!

    这让宋人很是郁闷。

    “不过,这种小小的烦恼,好歹能够帮助宋国晚一点衰败吧?”

    还有目标没有完成,

    那就不会直接懈怠下去,

    能让祖宗传承至今的荣光,延续的更长久一些。

    古往今来多少能人、国家、组织,

    因着追逐目标而奋起留名,

    又因着失去目标而堕落覆亡?

    吴王夫差对此,可是很有话说的!

    旁边的死鬼跟着点头。

    他们说了一下其他地方的事情,最终话题仍落回了中原。

    那是诸夏起源的地方,

    也是最早塑造大一统荣光的地方。

    现在,

    与之并列的其他大区,正拥抱着属于自己的统一。

    但统治中原的大汉,却在裂开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皇帝正在拍卖官职……”

    “我真是想不到,竟然会有做出这种事的君王。”

    “你这话说的!”何博当即反驳起来,“咱家秦皇汉武的操作,你给吃了?”

    始皇帝时期,曾经有过命令,在蝗灾和瘟疫发生时,百姓缴纳一千石粟米者,可以换取一级爵位。

    当然,

    按照嬴秦流行的二十等爵制,以及对军功崇拜,能用钱粮直接换来的,不过最低级的爵位。

    除了在乡里享受一二优待外,是无法担任官职,对朝政做出更大影响的。

    毕竟商人干政的痛苦,

    始皇帝可是亲身经历过的。

    前汉建国之初,苦于天下疲弊,匈奴侵犯频频,于是沿用了这种做法,弄出来了专门的“入粟拜爵”。

    不过,

    当时仍未允许这样的“贵族”们,直接步入官场,主持一方的事务。

    直到汉武帝君临天下,

    为了筹集打匈奴、修宫殿等等大事的钱粮,刺激民间富豪们积极为朝廷提供粮食,进一步放开了对“入粟拜爵”者的限制。

    没办法,

    用最低级的,对朝廷没什么作用的爵位,直接换大量粮食这件事,做起来实在划算。

    这使得皇帝们一遇到财政上的困难,就忍不住使出这一招术。

    等到武帝在位,

    富商再怎么追逐权力,也已经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是被皇帝骗感情骗钱了。

    武帝不多拿点诚意出来,还会往这个坑里跳的人,着实不多。

    “但那也是先给爵位再安排官职啊!”

    这是附和大汉朝任官流程的!

    又不是直接提拔平民为一方主官!

    “而且能让他们担任的官职,也只是些小县的县令,到时候罢免起来,也不会有什么阻碍。”

    牵着狗路过的武帝,当即为自己辩解起来,“刘宏是明码标价,什么官职都拿出来卖了……怎么可以跟我比呢!”

    “对对对!”

    “你还一视同仁的,对着臣子展开各种折磨呢!”

    死了也一直跟武帝不对付的陈阿娇当即说道,还发出呵呵的笑声。

    她居住在长门宫中时,

    虽然不能享受出宫的自由,但对外界的消息,还是可以接收的。

    于是,

    陈阿娇活着,在看武帝怎么折腾大臣,

    陈阿娇死了,还在看武帝怎么折腾大臣。

    懂不懂武帝的丞相死前,庆祝自己竟然得到善终的含金量啊!

    真相这样的快刀,

    让武帝不知道怎么辩驳。

    毕竟很多旧时臣子,还在阴间住着,

    他今天撒了谎,明天保不准会有一堆老臣过来拜访,慰问在阴间“突然失忆”的主君。

    武帝便只能哼哼唧唧的走了,牵着狗去寻找太祖高皇帝,跟他一块看狗打架。

    何博见他就这样走了,心里有些遗憾,觉得取乐的对象少了一个。

    好在,

    刘宏还活着,并不会因为一群死鬼在背后说他闲话,而进行逃避或遮掩。

    “从另一种角度上说,也能算他又在变卖‘朝廷负资产’?”

    捧着一杯由山野柑橘榨成的汁水饮着,

    何博很快便被其中的酸味折磨出来了一张皱脸,但嘴巴却是不停。

    他还在心里暗暗的想:

    必须给一些死鬼下达新的指令,让他们去研究下柑橘这东西。

    不好好培育的话,这原生的滋味实在是太让上帝颤抖了。

    不过,

    这柑橘起初也是从老医仲手里抢过来的。

    老头说要拿它去投喂太行山的猴子,

    但何博秉持着“出现在上帝面前的都是贡品”的原则,将之抢了过来。

    现在也算恶有恶报。

    忠诚的老鬼喜赶紧为上帝端上一杯清水,冲淡了那又酸又涩又苦的味道后,何博说话都顺畅了。

    他继续道:

    “反正地方上的势力,基本被世家豪强侵蚀完了。”

    “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排官员,既能增收,又能给世家们添堵,破坏他们对官职的垄断……何乐而不为呢?”

    时至今日,

    皇帝的命令已经很难通达乡里了。

    虽然在表面上,大家仍旧尊重皇帝的权威,仍旧会执行他的旨意,

    可选择性执行也是执行,

    臣子们充满诚意的“劝谏”,也可以让皇帝收回成命。

    从河间郡走出来的皇帝,

    很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

    只是先前,

    他继位不久,羽翼还不够丰满,哪怕心里有些想法,也不好做出来。

    但至于如今,他还有什么需要顾虑的呢?

    今年年初的时候,

    还有大臣上奏,请求废除限制官员任职家乡、妻妾亲属户籍所在地的“三互法”,简直是对他赤裸裸的挑衅!

    既然如此,

    他为什么还要对那群大臣容忍退让!

    “而且这是一举三得的好事,真不知道他们在叫唤个什么!”

    后宫之中,

    皇帝也对朝野间的反对的声音,感到不满。

    何贵人安慰他说,“百姓不知道朝堂的情况,又容易受到世家的蒙蔽,陛下不必因此恼怒。”

    皇帝享受着她按揉肩膀的服侍,张口说道,“小民的智慧,朕向来是不管的。”

    他连百姓的钱都懒得去赚,又怎么会在意他们的看法呢?

    “只是史道人也跟着一块反对,这让朕很是失望。”

    道门因着今汉的政治正确,

    即便在民间、在一些官员权贵的府邸中得到奉养,却一直不能获得明面上的推崇。

    因此史道人,

    称得上今汉近二百年来,第一个登堂入室,能够对大汉朝政做出一定影响的道士。

    别的不说,

    光是成功养活了刘辩这一条,就足够让他牢牢的跟皇室绑在一起。

    皇帝也对他很有面子上的亲近,时常召他入宫,听他讲些乱七八糟的话。

    在私下相处之时,

    虚岁也才二十的皇帝,曾对史道人讲过:

    “你不要再跟我讲小民的困苦,还有民水君舟的道理了。”

    “朕是刘氏的子孙,是大汉的君主,难道会不知道这样的道理吗?”

    “你游历过许多地方,对民间的情况也很是关注,应该知道朕并非什么都能随心所欲的。”

    皇帝是个很聪慧的人,

    这让他刚刚继位,就能抓住宦官和外戚的矛盾,让自己跳过了被架空当傀儡的阶段,除去了窦氏,直接亲政。

    但他也是个很懒惰的人,

    对于很多麻烦的事,他是一点也不想去管。

    从这一点上看,他与自己名义上的父亲桓帝,实在是过于相似。

    他之所以会做打压世家的事,

    是为了让世家安分一些,不要出现王莽那样的家伙,以便维持大汉的统治,避开“亡国之君”这项恶名,畅享生前身后的富贵。

    同时也为了让他们乖乖给自己交钱,履行好“交易”的规矩,不再赖账、借钱不还。

    而不是真的为了当个约束自己,造福万民的君主。

    只有天知道,

    真想要解决民间的种种困难,

    他需要付出多大的精力,多少的钱财。

    也不看看,

    缔造了永元之隆的和帝、阳嘉中兴的顺帝,有哪个传下了血脉。

    可见当好人并不能赚到什么。

    史道人想要说话,却被皇帝打断。

    “管不到的地方,就不是朕的地方。”

    “你与其想办法来说服朕,还不如去蛊惑一下世家。”

    在地方扎根数百年的家族,说话可比洛阳的皇帝,有用多了!

    史道人只能失落的说,“可是陛下在河间时,还愿意与张角谈论这样的事。”

    皇帝只摆着手说,“此一时彼一时。”

    地方的落魄皇族,

    能与今日的皇帝相比吗?

    屁股下的位子,会对人思考的方式,造成很大的影响。

    而皇帝在这样的转变中,姿势表示的很是丝滑流畅。

    于是史道人只能闷闷离去。

    皇帝之后也没有主动召见他。

    谁知道这次,

    史道人竟然跟大臣们站到一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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