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铿锵的话语，让对面的小道士一愣，旋即，他朗声一笑，稚嫩的面孔带着一种看透世俗的通透，朝着季然拱手，道：“居士好气魄！”
“但这其中，还有几个难处。”
此刻，那小道士的语气显然比之前认真了许多。
“首先，我之所以说这头鬼龙必然飞升，最根本的原因，是普通人面对鬼化的自我，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那些与柴米油盐相伴的妇人、懵懂无知的孩童、与耕地相伴的农夫。”
“他们，面对精神已经恶鬼化的自己，活下来的可能是零。”
小道士轻叹一声，道：“而这种人，这种百姓，在所有的亡魂中占据了几乎全部。”
季然没有开口，这个在小道士眼中最大的困难，在他这里反而早就有了明确的对策——仙经·渡生灭！
将所有人的因果与一人相连，一人破则众生破！
但面前这个小道士，给自己的感觉有些不可揣度。他分明年幼，却极为老成，仿佛看透世事一般。
这一点，除非是他早早就历经世事，云游江湖，才可小小年纪有这般眼界。否则季然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而天下道门，哪怕是旁门左道，有什么宗门会让一个小娃娃早早历练吗？
换而言之，这个小道士到底是不是人，还有待商榷，季然心里自是有所防备。
此刻，他认真道：“总要去试试看。”
感受到季然的笃定，小道士瞧了他一眼，赞道：“只可惜，你们几人都没被映射恶鬼。不然，还真能看到今日碎几片龙鳞。”
“你能看出来？”
旁边的狐夭笑吟吟开口，只是一双狐狸眼透着一股审视，道：“能够约束亡魂，看出地脉龙的来路，甚至还有映照出的鬼怪虚实……”
“小道士，你修的是什么经？”
“旁门鬼道。”
小道童淡然回答，道：“正统道门垄断了仙家法门，我等旁门左道，自然是不拜天而礼地。”
“唔。”
狐夭闻言，倒是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旁边季然也多了一丝了然，问道：“具体如何做？”
“进入鳞片之中便可，这地脉龙在苏醒之前，都是一个死物。”
小道士指了指，道：“那鳞片里的空间，承载了大地的厚度，从进入开始，人与恶鬼，便面对面行走。”
“人，是一路目睹自己内心深处痛苦与绝望，亦或是对性格精神产生巨大打击，印象深刻的场景。”
“恶鬼的话，无论面对什么画面，都不会在意。它们被蛟蜃的邪念所影响，纯粹被恶欲支配。”
“当两者相遇，便是破鳞的契机所在。”
小道士看着季然：“人送入其中，便是听天由命了。”
“只有本人能够进入？”
“是的。”
季然皱眉，道：“没有任何办法去干涉吗？”
“有。”
小道士轻声道：“若是有和自身因果纠缠的香火神，亦或是雷部神将，则可跟随在梦里，给予指引。”
“但南汉礼佛十年，道门信仰早就不复存在。这条路，是断的。”
“明白了。”
季然点了点头，看着小道士的眼睛，道：“你了解的很清楚。”
小道士却是坦然，清透的目光看向季然，道：“我走过。”
“嗯？”
“那两个大和尚应该给你说过，我并非是亡魂。我还活着。”
小道士指了指天上，道：“我的真身出了变故，魂魄进入了地脉之中，是一路走入阴司的。”
“这样吗？”
季然深深看了小道士一眼，笑道：“多谢指点。”
说着，季然拱手，转身朝桥头走去。
“居士。”
“嗯？”
季然脚步一顿，转身看向了小道士。这小道士拱手作揖，道：“小太虚中，有些实力的江湖人，都在佛国四周看守，防止有亡人离开。”
“若是想要去破鳞，普通人是不可能的。只有那些江湖客，才有机会破局。”
“多谢。”
季然点了点头，突然道：“前些日子，有一个道人来了。”
“是。”
季然一开口，小道士便知道是谁。
“那小道童实力有初入四品，这儿的人拦不住。不过，他一旦闯出佛国恢复记忆，便会折身回来。这时，他回到过去身，又会忍不住出去，然后恢复记忆，再进来。如此往复，便一直留在佛国。”
“他的本尊，是打算与这头地脉龙一起飞升。”
四品吗？
季然点了点头，这种修为，恐怕不是龙虎山那道人。而按照小道士的话看，那也是个不安分的主，一时间怕是找不到。
季然拱手示意，转身离去。
双花红棍等人立刻跟上，而他却听到季然的蝉音：“你留下，跟着这小道士，有问题随时告诉我。”
“没问题。”
双花红棍闻言，脚步一顿，当即折身，走向了诵经的道与僧。
季然脚步没有停下，而是继续道：“狐夭。”
“大王。”
狐夭灵君闻言，立刻挪着脚步靠近，神色恭敬谦卑。通过刚刚的事儿，狐夭已经彻底看明白季然与双花红棍的从属。
面对小道士时，季然一直在追问，而双花红棍却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并且在事情结束后，被季然留下盯着道士。到底谁是自己想找的大腿，一目了然。
“去找一找那四品小道童，找到了，去桥头找我。”
“奴领命。”
随着狐夭灵君的离去，季然的身后，只剩下了李含章。
两人一同穿越街道巷陌，看着市井的热闹，李含章却是叹道：“若是死后能活在这种地方，死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笼中鸟在人的眼中，也是幸福的。”
季然的声音平静，却丝毫没有李含章的感受。他的目光看到街角的男孩，他正举着李含章的玉佩给姐姐系上。
这一幕，季然想到的是鬼寺桥头，被老人拎着的男孩脑袋。是阴司之下，没了脑袋的懵懂幼鬼。
哒。
此刻，季然站定在了桥头，转身看向李含章，道：“还记得那个卖豹皮的少年吗？”
“记得。”
“找他过来，我带你看看……笼子外的世界。”
李含章一愣，却是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