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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小说 > 权臣西门庆,篡位在红楼 > 第212章 大官人覆手为雨,金莲儿哭发嗲

第212章 大官人覆手为雨,金莲儿哭发嗲

    大官人见夏提刑匆匆而去,打发了夏提刑,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朝外间沉声唤道:“来人!”

    一名书办应声而入,垂手侍立:“大人有何吩咐?”

    大官人沉声说道:“将这几日呈上来的紧要案卷,不拘大小,都取来我看。”

    “是!大人!”书办不敢怠慢,片刻功夫便捧来一摞卷宗,恭恭敬敬放在大官人案头。

    西门庆目光如电,在那堆文牍中一扫,精准地抽出了写着“刘勉案”的那一卷。

    大官人展开卷宗,下属已经把案件调查完整。

    他逐字逐句往下看:

    ——————

    呈报:

    查办皇庄管事刘勉(即刘百户)擅伐皇陵古柏案据查:

    本月十五日,卑职等奉钦差巡按御史何大人钧旨,查办皇庄管事刘勉(即刘百户)一案。

    经查证:

    一、案犯刘勉,身为皇庄管事,职责在身,本应恪尽职守,护卫皇庄。然其胆大包天,屡次擅闯皇陵禁地。

    二、该犯于皇陵神宫监后山,公然砍伐皇家陵树数十株,据为己有。人赃并获,证据确凿。

    三、按律:车马径过陵庙者,杖一百。偷掘陵园树木者,皆斩。刘勉所为,已犯十恶不赦之“大不敬”罪。现将案犯羁押在监,其所砍伐之陵木已封存。此案干系重大,情节恶劣,触及天威。

    卑职等不敢专断,伏乞夏大人并西门大人明示!

    ————————

    西门庆看着那一个个“斩”字、“大不敬”、“触及天威”,眉头一挑,细细思索一番。

    他提起案上那支饱蘸浓墨的朱笔,运笔如飞,在那份索命的卷宗上,从容不迫地开始了“妙笔生花”的篡改:

    ————————

    呈报:

    查办皇庄管事刘勉(即刘百户)擅伐皇陵古柏案据查:

    本月十五日,卑职等奉钦差巡按御史何大人钧旨,查办皇庄管事刘勉(即刘百户)一案。

    经查证:

    经细查复核:

    一、案犯刘勉,实乃市井无赖,并非金吾卫百户。其人为恐吓邻里、强占林场,胆大妄为,私刻印信,冒充金吾卫百户身份,并宣称林场在皇陵范围内。

    二、该犯于皇陵神宫监后山外围【距陵园界碑尚有十余步之地】,砍伐杂木十株。所伐之木,经查实,并非御苑陵树,乃普通杂木。

    三、冒充官身、恐吓良善者,杖一百,流三千里。擅伐官山杂木者,视同窃盗,计赃论罪。

    刘勉所伐杂木,其值不足一贯,按律当责杖八十。

    另据案犯供述及查获凭据:其所伐木料,系因内官监刘瑗刘公公奉旨在西苑营造‘______’,需用木料。

    刘勉乃刘瑗侄儿,欲献木邀宠,故行此事。

    并有刘瑗刘公公手书索要木料之凭据及内官监印信为证【附:凭据刘瑗刘公公抄白一份】。

    此案现已查清,刘勉冒充官身、擅伐官木属实,然其所伐确非陵木,且有内官监因公皇室所需情由。

    其罪虽彰,情有可悯。

    卑职等不敢擅专,伏乞夏大人并西门大人明鉴,依律裁定。

    ————

    大官人搁下朱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这数笔的改动,如同移山填海。

    大逆不道得死罪变成了活罪:

    从一个百户砍伐“知法犯法”“皇家陵树数十株”“大不敬”的死罪,硬生生变成了“冒充官身”、“砍伐官山外围杂木十株”的杖刑流放之罪。

    犯罪地点也转移了:

    关键一句“距陵园界碑尚有十余步之地”,凭空造出一个模糊的缓冲地带,将行为从“陵园内”挪到了“陵园外”。

    数目种类偷换:

    耸人听闻的“皇家陵树”变成了轻飘飘的“普通杂木”。

    动机也“洗白”了:

    这便是顶顶最重要的一点,是将刘勉的行为,直接挂靠到其叔父刘瑗刘公公的“皇家公务”上!

    那句“刘公公手书索要木料之凭据及内官监印信为证”。

    既让何御史不敢深查以免触怒上听那些大档头太监乃至官家。

    又把这刘瑗刘公公也死死地绑在了这辆伪造的马车上!

    把这把柄牢牢的握在了自己手中。

    毕竟审案所有的证据来源细细看来,最终都归根在刘公公的亲笔证词凭据上。

    至于“凭据”是真是假根本不重要,无非是给了何御史留足了台阶,他总不能为这小事继续往下查下去。

    大官人缓缓拿起这份经他“秉公复核、详加厘正”的卷宗。

    薄薄数页公文,此刻在他手中,却重若千钧,蕴藏着翻覆人命的权柄。

    这已非寻常案卷,实乃一张无形罗网,将刘勉之性命与刘瑗刘公公之身家前程,尽数网罗其中。

    只要刘公公愿意提供手书凭证,他不仅能凭此让刘公公欠了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

    此后,更将这位刘公公,彻底变作了自己棋盘上一枚进退皆由其掌控的棋子。

    那刘公公纵有通天手段,此案卷宗一日在握,他便一日需仰大官人鼻息!

    现在反倒是期望这刘公公日后爬高一些了

    此刻。

    西门府今日热闹非凡,前厅后院都摆开了流水席面。

    除了正经亲戚占了两桌,其余都是些邻舍和清河县有头脸恭贺西门大人升官的大户。

    鸡鸭鹅鱼堆得小山也似,酒气肉香直冲脑门。

    今日是家宴,也算西门府女眷亲戚团圆,潘金莲、李桂姐、孟玉楼几个,不用守着,都得上桌!

    李娇儿作为李桂姐的亲戚今天又被请了过来。

    只是也不用表演,心里倒有几分欢喜,特意寻了李桂姐,拉着她手在廊下说话。

    “桂姐儿,”李娇儿脸上堆着笑,眼角却有些湿润,“瞧你如今气色,比在院里时强了百倍!穿戴也体面,可见大官人待你……是极好的。”

    她压低了声儿,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大官人对丽春院那边,气也消了些,这必是看在你桂姐的面儿上!你可得加意小心,伺候好大官人,咱们……咱们也算有个倚仗不是?”

    桂姐儿听了,心里明镜似的,知道那老鸨和自己姑妈想要攀着自己这支高枝。

    她心中对李娇儿始终有些内疚,装作不知,面上也笑,亲亲热热地反握住李娇儿的手:

    “瞧姑妈说的,咱们骨肉至亲,原该常走动,姑妈只管来寻我说话,闷了咱们一处解解闷儿,岂不好?”

    正说着,只听东边传来脚步声。

    潘金莲出来了!

    今天的金莲儿存心要压人一头。

    上身穿一件大红遍地锦通袖袄儿,下着金枝线黄纱挑线裙子。头上珠翠堆盈,鬓边斜插一支赤金点翠的凤头簪子,脸上胭脂搽得匀匀的,本就是最顶顶的绝色,今天更是粉妆玉琢。

    她心里头揣着事儿,既盼着见她那多年不见的亲娘潘姥姥,又恨毒了这老婆子当年心狠,为几两银子就把亲生女儿卖了,受尽了腌臜气。

    这又盼又恨的滋味儿,搅得她一颗心七上八下,面上却强撑着十二分的精神,把那杨柳腰儿扭得风摆荷叶也似。

    下巴颏儿抬得高高的,目不斜视,打李娇儿和李桂姐跟前走过,眼角风都不带扫一下,那副傲气劲儿,活脱脱像只开了屏的孔雀。

    李桂姐冷眼瞅着她那做张做致的模样,心里啐了一口。

    尽管只是心里啐了一口。

    金莲儿那小巧的耳朵尖儿却“腾”地一下竖得老高,仿佛真听见了那声不屑的“呸”。

    她非但没走开,反倒扭着那水蛇腰,脸上堆起比蜜还甜的笑,又娉娉婷婷地走了回来,就停在李娇儿和李桂姐跟前。

    “哟!桂姐儿姑妈,”金莲儿声音又脆又亮,故意拔高了调门,引得旁边几个支着耳朵听闲话的媳妇丫头都看了过来,

    “瞧我这记性!刚听外头请的那起子粉头唱曲儿,没半点筋骨,听得人直犯腻歪!”

    她眼波流转,带着十二分的“诚恳”,直勾勾地看向李娇儿:“姑妈呀,您老可是丽春院正经出身的头牌!今儿这好日子,何不请姑妈您上去亮一亮金嗓子,也让那些没见识的粉头们开开眼,知道知道什么叫真本事!压压她们的威风!”

    李娇儿那张本来畏畏缩缩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今天明明是侄女李桂姐正正经经请来做客的亲戚,是西门府席面上的座上宾!

    金莲儿当众点她上台唱曲,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明晃晃地把她姑侄俩当粉头戏子来作践吗?

    李娇儿听出了话中的意思,怕自己给侄女惹来更大的祸事赶紧说道:

    “哎……哎哟,金莲姑娘抬举了,抬举了…既然府上想听,我这就去这就去……”说完,抬脚就要往那戏台子方向挪!

    “姑妈站住!”李桂姐一声厉喝,如同炸雷!

    “你是贵客,除了老爷和大娘谁也使唤不动你!”她那张原本娇俏的脸蛋,此刻气得煞白,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小手死死攥住李娇儿的手腕子,不让她去。

    自己请来的亲戚却在台上唱曲儿逗大家开心,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李桂姐拔高了声儿,带着三分笑,七分冷,脆生生地喊道:“哟!金莲儿莫急,不是妹妹拦你听曲。”

    “只是方才碰见你娘潘姥姥了,她老人家自己不肯给轿夫抬轿子零碎,还唤着平安那小厮巴巴儿地去寻大娘讨要呢!”

    她故意顿了顿,眼波流转,瞥见金莲的脸色瞬间变了,才慢悠悠地续道:“啧啧,金莲儿你说,这事儿闹的……如今阖府上下,哪个不知道你母亲来贺喜,是连几个铜板的轿子钱都得问主家伸手讨的?”

    “这是来贺老爷升官呢,还是来要饭打秋风呢?大娘这会子正忙着待客,也不知是给还是不给呢!妹妹我好心,先给姐姐你通个气儿!”

    这番话,如同淬了毒的针,根根扎进潘金莲的心窝肺管子!

    她只觉得一股子血“嗡”地冲上头顶,羞愧的想要一头撞死在这里。

    这老不死的,自己好心好意来请她,竟在如此体面的日子,当着阖府下人的面,做出这等没脸没皮、丢人现眼的事来!

    还偏偏被这李桂姐撞见,当众嚷了出来!

    潘金莲恨不得立时寻条地缝钻进去,又恨不得冲过去撕烂她娘的嘴。

    这叫自己以后如何见人?如何面对这西门府上下。

    她僵在原地,那精心打扮出的高傲姿态,瞬间碎成了齑粉,只剩下被当众剥了脸皮和衣服一般的狼狈。

    潘金莲被李桂姐那番话臊得脸上如同火烧,又似被人当众剥了皮!

    她只觉得满院子的人似乎都在戳她脊梁骨,笑她那上不得台盘的老娘!这股子邪火混着对母亲积年的怨毒,“腾”地一下直冲天灵盖!

    她再顾不上和李桂姐撕扯,也顾不得什么体面姿态,提起那裙摆,三步并作两步,风风火火直冲内院角门奔去!

    果然,远远就瞧见小厮平安手中正拿着零碎钱出来。

    “平安!”潘金莲一声断喝,吓得平安一哆嗦!

    她几步抢到跟前,劈手一把捉住平安的胳膊:“你去还给大娘!!”

    平安被她那要吃人的模样骇住,屁也不敢放一个,缩着脖子溜了。

    潘金莲转身跑到角门外,她那亲娘潘姥姥,正缩着脖子,搓着手,一脸局促地站在一顶半旧的青布小轿旁边,眼巴巴地往里瞅!

    金莲儿只觉得一股子气血直冲脑门,什么母女情分、体面规矩,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噔噔噔”冲出角门,像一头发狂的母狮子,冲到潘姥姥跟前,唾沫星子几乎喷了潘姥姥满脸:

    “你究竟想要我活不活?”

    潘金莲的声音又尖又利,带着哭腔,更带着冲天的怨毒,

    “你老人家不想掏那几文轿子钱,天塌了不成?你但凡打发个人来知会我一声,我潘金莲也立时给你把脚力钱结得干干净净!为何要扯着嗓子喊小厮,满世界嚷嚷着去找大娘讨要?”

    “你是生怕全清河县的人不知道,你潘姥姥来西门府打秋风,连个轿子钱都舍不得出,要主家替你垫上才痛快?你是嫌你闺女的脸皮太厚实,非要在上头戳几个窟窿你才能出口气是吗?”

    她越说越恨,越说越悲,积压了十几年的委屈、怨恨、羞耻,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

    “我九岁!才九岁!你就为了几两雪花银,心一横,眼一闭,把我卖了王招宣府上!”

    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腌臜事,金莲儿浑身都发起抖来,眼泪往下淌:“如今我好不容易!才从那火坑里爬出来,才得了老爷几分宠爱,才有了今日这点子体面!”

    “我想着你是我亲娘,接你来瞧瞧,让你看看你闺女如今也穿金戴银,也成了有头有脸的人!让你也……也替我高兴高兴!可你呢?!你干的这叫什么事?!你是存心来拆我的台!存心来撕我的脸!存心让我在这府里,在这清河县,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潘金莲指着那顶青布小轿,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枯叶,声音嘶哑,带着刻骨的恨意:“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回你那狗窝去!这轿子钱,西门府上一个铜板也不会给你!你自己带来的轿子,你自己想法子打发!”

    “从今往后,你也休要再踏进这西门府半步!我潘金莲……就当没你这个娘!”

    金莲她说完,猛地一甩袖子,像甩掉什么肮脏至极的东西,看也不再看潘姥姥那瞬间变得灰败绝望的老脸一眼,扭身冲回角门。

    潘金莲那番话,劈头盖脸砸下来,把潘姥姥砸懵了!

    她原以为女儿如今富贵,自己巴巴地带着心意上门,总能得几分好脸色,谁承想竟招来这般兜头盖脸的羞辱!

    浑浊的老泪再也忍不住,“唰啦啦”滚了下来,冲开了脸上沟壑里的尘土。

    她佝偻着腰,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嘶哑地对着角门哭喊起来:

    “我的儿啊……你……你骂得对!娘是卖了你!”

    她猛地抬起那张涕泪横流的脸:“可你那个短命的爹在的时候!他起早贪黑,给人扛活,赚的那几个铜板,哪一文不是紧着你花用?给你扯花布做新衣裳,给你买街口的糖人儿!

    “他死了!撇下咱们娘俩在这吃人的世道里!我一个寡妇,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除了给人浆洗缝补,还能有什么活路?”

    潘姥姥哭得浑身瘫软,几乎要跪倒在地。

    她猛地想起什么,踉跄着扑向墙角一个半旧的、盖着蓝花粗布的竹篮子。

    她哆嗦着手掀开布,露出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东西:几把水灵灵却因一路颠簸有些蔫头耷脑的青菜,一捆洗得干干净净的小葱,还有一块用油纸仔细包着、足有两斤重的肥瘦相间的猪肉!

    潘姥姥边哭边把篮子举起来对着半敞开的角门:“娘……娘不是空着手来打秋风的!娘知道府上什么都有,可这是娘自己园子里种的菜!是娘给人缝了半个月衣裳,攒下钱才舍得买的肉!”

    这声音喊得凄厉,可这番话怎么也落不到金莲儿耳朵里。

    她骂完后心上又闷又痛,扭身逃离那扇隔绝了生身母亲的角门,像只受了惊又无处发泄的野猫,只想一头扎进自己房里,把门栓死。

    谁知刚冲进去,迎面就撞见孟玉楼!

    她不知何时已站在廊下阴影里,想必方才那番惊天动地的吵闹,一字不漏都灌进了她耳朵里。

    孟玉楼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一双秋水也似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潘金莲哭花了妆、气红了眼、狼狈不堪的样子。

    潘金莲此刻最怕见的就是这种洞悉一切、却又沉默不语的眼神!

    刹那间,一股混合着羞耻、怨恨和被窥破的恼火直冲脑门。

    她也不言语,只用那双还挂着泪珠的美目,狠狠剜了孟玉楼一眼!

    那目光仿佛在说:“看什么看!轮得到你来可怜我?!”剜完这一眼,她脚下不停,带着一阵香风,捂着脸“蹬蹬蹬”直冲回自己房里,“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孟玉楼被那狠毒的一眼瞪得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又轻又飘。

    她摇摇头,款步走出西门府。

    只见那潘姥姥还瘫坐在泥地上,守着散落的菜肉,哭得气若游丝,旁边两个轿夫搓着手,一脸不耐烦。

    “老妈妈,起来吧。”孟玉楼声音温和,上前虚扶了一把,又转向轿夫,从袖中摸出一小串铜钱,数也没数就递了过去,“这是来回的轿子钱,拿着吧。”

    轿夫接了钱,脸上立刻堆起笑。

    孟玉楼又对潘姥姥温言道:“老人家,先家去吧,这……唉,改日再说罢。”

    潘姥姥抬起泪眼,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终究只是呜呜咽咽,被孟玉楼示意轿夫搀扶着,一步三回头,颤巍巍地上了轿子离去。

    大官人此时回来,远远看到角门这里孟玉楼在说着什么。他骑着马过去。

    那孟玉楼早已候在阶下,见大官人回来,忙碎步上前,低眉顺眼,福了一福,口中只道:“老爷回来了。”

    垂着眼,将方才所见所闻,从潘姥姥讨轿子钱,到潘金莲如何暴怒驱赶亲娘,都一五一十,不添不减,温温柔柔地说了出来。

    大官人听罢,眉头拧了个疙瘩,叹了口气:“这……这算个什么事儿!清官难断家务事!她们娘俩这陈芝麻烂谷子的恩怨,旁人哪里插得进手?罢了罢了,随她们自己撕捋去吧!”

    将马鞭随手递给小厮后,一双眼睛却只管在孟玉楼身上上下打量。

    “这两晚你在我房里守着,端茶递水照顾我,着实辛苦你了。”大官人声音压得低低的,目光在她粉颈上逡巡。

    孟玉楼听他提起“这两晚”,登时想起夜里种种:那鼾声,滚烫的皮肉,汗津津的滋味儿,此刻全涌上心头。

    她只觉得“轰”的一声,一股热气从脚底直冲到顶门心,一张粉脸霎时飞起两朵红云,直烧到耳根后头,连那细白的颈子也染了霞色。

    她慌忙把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手里只管绞着那松花汗巾子,低声说道:“老爷说哪里话……奴婢……奴婢伺候老爷,原是……原是分内应当的。”

    大官人见她这副羞怯怯、娇滴滴的模样,直凑到孟玉楼那小巧玲珑、已烧得通红的耳朵边,压着嗓子,低语道:

    “那里头簇新的老宅子,收拾得可齐整了?几时好进人了?”

    这话里的机锋,孟玉楼如何不懂,登时羞得无地自容,她哪里还敢答话?喉咙里堵着,半个字也吐不出,只把个头深深地埋着。

    大官人见她羞得这般模样,如同三月里带雨的桃花,更是撩动心肠,笑了起来:“进去罢。”

    吩咐一声,也不看那羞窘欲死的妇人,一撩袍角,迈开大步,径自昂首挺胸,走进那深宅府邸里去了,进了潘金莲的屋子。

    一进门,就见潘金莲歪在里间的绣榻上,背对着门,香肩一耸一耸,显是在抽泣。

    听见门响,她也不回头,只把那哭声放得更婉转、更委屈了些。

    “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西门庆忙凑过去,挨着她坐下,大手就去扳她的肩膀。

    潘金莲这才顺势转过身来,一头扎进西门庆那宽阔厚实的怀里,仰头望着自家老爷。

    一张粉雕玉琢的俏脸上,泪痕纵横交错,宛如带雨梨花,小巧的鼻尖也哭得微微发红,像颗熟透的樱桃。

    贝齿轻咬着下唇,那唇上胭脂被泪水冲淡了些,却更显出天然的娇嫩。

    几缕青丝被泪沾湿,贴在雪白的腮边,随着抽泣轻轻颤动……真真是哭也哭得千娇百媚,比旁人笑起来还要勾人十倍!

    “爹爹……呜呜……奴家……奴家心里苦哇……”潘金莲把脸深深埋进西门庆怀里,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声音又娇又嗲,带着浓重的鼻音,像羽毛搔在人心尖上,“亲娘不疼我……外人看我笑话……奴家……奴家只有爹爹一个贴心人了……呜呜呜……”

    大官人笑道:“不怕不怕,有我便好了,这有何好哭的。”说吧低头就去吮去那千娇百媚脸蛋上的泪珠儿。

    潘金莲见自己老爷果然被自己哭得有了动作,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哭声立刻转成了娇嗔的哼哼唧唧。

    她抬起泪眼,那眸子水汪汪的,直勾勾地看着大官人,带着钩子似的:“爹爹……这几日忙着外面的大事,都没好好疼疼奴家……人家……人家想你想得心子都碎了……”

    大官人笑道:“这不是一回来了就疼你这个小蹄子!”

    “现在就要亲达达疼!”潘金莲扭着身子,小手已经不安分地去扯那玉带,“就在这儿……好好疼疼奴家……”她声音又软又媚,带着不容拒绝的勾引。

    大官人拍了拍她的脸蛋:“小荡妇,这官袍才上身,待会儿前头还有席面,脱了麻烦……”

    “不嘛!”金莲儿嘟起红唇,撒娇地扭得更厉害,红唇凑到大官人耳边,吐气如兰,声音带着一种异样的兴奋和颤抖:“奴家……奴家就喜欢爹爹穿着这身官袍疼我……看着爹爹这威风凛凛的样子……奴家……奴家就欢喜得紧……身子都酥了……求爹爹了…就要.就要这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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